自从上一次老羊又诈死,已经再也没有在外面露过面了。
余子清其实不是太想让老羊出手做什么,因为他要查的事情,现在还没弄清楚。
老羊神隐着比较好,正好他也喜欢宅着做自己的研究。
毕竟实验室还没暖热几年呢,还在持续开发阶段。
可老羊说了曾经的事情之后,余子清就没法拦着了。
一,这种事情是老羊的心结,又有人来捕捉他身边人的真名印记。
老羊当场爆炸,完全没法忍得了这种事。
二,老羊这是护着他,余子清不能拒绝,只能听着看着。
老羊这次出门,没有再用羊身,而是以龙相出现,以龙相,大可腾云驾雾,小可化作微尘,不露面,只是跟着余子清。
到了布施镇,余子清静静的等待。
他察看了一下身上的挂件,依然没什么问题。
过了没两天,宋承越通过七楼戒指联系他。
“资料只有这么多了,都是曾经留下的,还好这边有规矩,所有的资料,一律不得销毁,现在还能找到。
就是用的文字,已经跟现在不太一样了,我水平有限,翻译的不甚清楚,便给你原文好了。”
宋承越不厌其烦的列出来一片片记载。
幸好陶嘉节当年也是九阶强者,对这种强者,有必要的话,锦衣卫都会记录的特别详细。
余子清一目十行,大概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详细了。
陶氏在当年,就有人在大乾当官,而且当时还犯了事,闹腾的很不好看,所以锦衣卫自然要查陶氏。
陶嘉节作为当时陶氏最强的九阶,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做事非常严谨,而且习惯把事情做在前面。
当年的乾皇有收拾陶氏的想法,哪怕最终可能也只是砍了一个人的脑袋。
可锦衣卫指挥使,却还是以将陶氏连根拔起,以陶氏会做出反抗为前提来准备的。
而且这种准备压根没这么遮掩。
正因为这样,最后才没有遇到激烈反抗。
而且就在那段时期,不死曼陀罗的踪迹被人发现,陶嘉节去追寻仙草,从此再无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当年的乾皇,也就只砍了三个人的脑袋,没有针对整个陶氏。
当年的指挥使有猜测,陶嘉节消失不见。
一方面是真的为了追寻仙草,以图有望超越九阶极限。
因为当年还没有确定,无法进阶十阶,不是因为不够强,而是因为天地所限。
另一方面,也有借机隐遁,给乾皇一个台阶的意思。
但具体如何,很多事已经没法了解清楚了。
陶嘉节的资料倒是很详细,有些还是直接从当年的陶氏拿到的第一手资料。
老宋一边给余子清资料,一边感叹当年的指挥使,权限是真大,做事真硬气。
他现在就未必敢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那属于激化矛盾。
余子清看着资料,也认同了老宋的话。
这资料详细到,陶嘉节修行什么法门,原文都有,手里的法宝是甚么,威能如何,如何炼制的,用什么材料,什么符文,都给记录的清清楚楚。
那是真以弄死当年的陶嘉节做准备的。
九阶强者,若是临死反扑,不顾一切,那造成的破坏,可一点都不小。
一般情况下,有九阶坐镇的势力,在九阶没死之前,真没人敢把对方逼急了。
大多数时候,两个势力之间交锋,九阶都不会出手的。
就像是俩神朝交锋,没有绝对的必要,神朝皇帝都不会亲临前线。
神朝皇帝御驾亲征,到前线亲自出手,要么是到了绝境,要么就是不死不休。
放到一般大势力里,也一样。
余子清将这些东西全部记下,这些都是基础。
有时候,这些资料就已经足够。
有时候却又不够。
因为按照余子清的罗列,拔剑的几个要素,每一个都要达到六十分及格线才是最低限度。
一个要素不及格就不够。
也有时候,是不需要所有的要素都要有。
资料上的记载,陶嘉节的毕生所学,甚至陶氏的收藏都有。
按理说,陶嘉节压根不可能有捕捉真名印记的能力。
这种能力可不是谁都有的,必须要修习一些极为特殊的法门,境界足够,实力足够强,才有可能。
余子清心里大概有谱了。
想对陶嘉节拔剑,怕是不够,肯定缺少关键的东西来补足短板。
他迷失的这八千年的经历,肯定不是单纯的迷失,一直干等着。
“多谢了,这些东西对我很有用。”
正事说完,余子清准备离开了,却看老宋扭扭捏捏的。
“还有事?”
“我那儿媳妇有了么?”
余子清翻了个白眼。
“人家才刚成亲,哪这么快?”
“呃,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哈……哈哈哈……”
看老宋这球势子,余子清也不急着走了,又在这跟他聊了会。
“你儿子的死样子,快被治好了。
我给他了一门新的炼体法门,特别适合他,他也快学会闭嘴了。
还有,他媳妇好歹是出身大震,襄王一系,实力比他强多了,现在天天追着他揍。
我这给他找了个大震的媳妇,简直太明智了。
这货现在说错一句话,就要挨一顿毒打,已经超出他承受极限了。
每一次他挨打,都有一群人围观。
我看啊,他的大毛病差不多被治好了,剩下点小毛病也无伤大雅。
正所谓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自古以来的真理。”
“揍的好,男人就该有个媳妇管管。”老宋连连点头。
现在他就指望着能活到有机会亲手抱一抱孙子孙女了。
一生圆满,别无所求。
这干起事来,那也是无欲无求,什么顾忌都没有,尺寸拿捏的非常好。
没有了焦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这边聊完,过了没两天,又有人送到布施镇一堆东西。
各种补品灵药,甚至还有各种适合体修的趁手兵器。
别误会,这不是给石头这憨批的。
是给石头媳妇用的,老宋心疼儿媳妇,害怕把手打坏了,也害怕气坏了身子。
要武器给武器,要补品灵药给补品。
就指望着石头媳妇把石头管教好,趁着还年轻,还能纠正回来,赶紧管教。
余子清自然全部让送了回去。
能嫁到锦岚山当媳妇的,自然不可能是炼气修士。
没错,石头他媳妇也是炼体为主,兼修了一点炼气,也只是图方便。
估计到了锦岚山,就只炼体了,这边也没法炼气。
想想都惨,这小姑娘出手的时候,对力量的掌控,可没锦岚山的人掌握的那么好,弄不好还真有可能把石头打死。
真被打死了,估计大家也都是心疼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当寡妇了。
老宋这货是真够离谱的。
这么多年了,送礼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些天多。
而且,送礼竟然都忘了捎带着给其他人也带点。
余子清摇了摇头,不跟他计较。
以这家伙的行事作风,看来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有点失了智了。
这么强的执念,余子清都猜测,当年文君是不是就是乾南人。
要不然,没道理乾南人的执念这么强。
余子清继续等着,老羊一直藏在他的领口,静静的等候着。
约定的时间到了,陶嘉节再次降临,这一次巫双格已经等着了。
这一次,这家伙倒是记得要给钱了。
很是大方的直接给了一株低级的天材地宝。
坐在公厕里,坐在马桶上,陶嘉节静静感受,体内的毒素仿佛受到了牵引,从后方喷薄而出。
那未知的牵引,神妙极强,他都无法控制毒素。
不稍片刻,他扶着墙站起身,只觉得腿脚发软,腹内空空荡荡,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轻松感。
那种感觉,似乎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
无数心绪在心中翻腾,他一时竟有些不知这是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混元金斗,他只能感叹,造化玄奇,这等异宝,的确不是人力能为。
心里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贪念。
而后立刻摇了摇头,这东西,没人能抢走,也没人能带走。
这是那个饿鬼的伴生法宝,天生神妙。
走出来之后,他看向余子清,拱了拱手。
“当真是神奇无比,多谢了。”
“前辈客气了。”余子清面带标准的微笑。
面容祥和友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六颗牙齿,而且牙齿上没有沾菜叶子。
送走了陶嘉节,余子清回来,看了一眼巫双格。
“他排出来的毒素,都留着的吧?”
“都留着,而且,我主动催动,用了最大力量,便是九阶,也要受到影响两三天。”
巫双格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受伤,吃灵药也没用的。
只是体内毒素以最激烈的方式,强行排出,身体不适应太过干净而已。
“他的秽气和毒素很强么?”
“秽气很少,毒素的确很强,但以往日的经验,这种程度的毒素,应该不至于对一个九阶强者影响太大,他应该自己就能搞定。”
“他就是故意找个由头来找你的。”余子清的领口,老羊忽然发声。
“看得出来,而且能看得出来,他似乎很久没有自己来办事了。
很多地方都特别僵硬,就像是照本宣科。
细节差距,别说是我了,外面那个奸商估计都能看出问题。
脱离中下层世界太久的大人物做派。
反正很怪,他自己可能还不觉得怪。”
“走吧,我已经亲眼看过他了,去东海吧。”
“呃,只是看一眼就足够了?还有,东海?”
“足够了,我不需要捕捉真名印记,只需要亲眼看到他,感受到他的气息,就足够了,而且动静有点大,到东海方便点。”
“顺便甩锅给龙族?”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
余子清无语,你好歹反驳两句啊。
不过,以老羊现在的形象,他说自己跟龙族没关系,估计也没人会信。
便是龙族知道了,恐怕都是回怼一句,就是我们龙族的人,怎么着吧。
余子清带着老羊,从布施镇出来,直接进了深渊,借道深渊,来到东海。
短短几个时辰,便横跨了十万里以上距离,的确方便的很。
在东海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跟远在布施镇的人有关系。
落在海底,余子清继续向着深处前进了一段距离,老羊从他的领头飞出,化出龙形,游走在海中。
他张口一吐,一个气泡浮现。
气泡不断的扩大,在海底撑开一个里许大的空间。
一枚枚玉符飞出,不断的落入到边缘地带。
老羊张口一吐,大量的美玉飞出,自行落下,在中心组成一个祭坛。
八方各有一杆阵旗落下,无风自动。
而后便见祭坛之上,法坛坐落,从黄符到香炉,一应俱全。
老羊的龙身化作常人大小,飞到法坛之前。
“你站远点,看着就行。”
老羊闭目养神,静静的等候,过了一个时辰,他才睁开眼睛。
取出一根拇指粗的线香,张口一吐,一团火焰将其点燃。
袅袅轻烟飘起,老羊四只爪子,一起结印,同一时间结出十二个印诀。
其双爪交错,从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各是一个印诀。
随着咒文吟诵,袅袅轻烟飘起。
一丝取自胎毛的先天生机,微微升起。
取自仙草落叶,蕴含的仙草灵机和毒素,也浮现了出来。
最后全部凝聚到巨兽龙涎香之中,化作醉人的香气,仿若嗅一嗅便会实力大进。
老羊周身,所有的玉砖和玉符上,都在亮起光华。
那飘散的轻烟,慢慢的凝聚出一个人形,其五官慢慢凝聚,化作陶嘉节闭上眼睛的样子。
老羊龙目骤然怒睁,张口喷出一口心血,落在那轻烟之中。
老羊的气息都在瞬间萎靡了一些。
余子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知道老羊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威力必定很大,限制看起来又不高的咒法,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代价是什么,老羊没有说,余子清也猜,肯定不会轻了。
鲜血侵染的轻烟人形,变得愈发清晰可见,仿若一个血色的陶嘉节就飘在那里。
而另一边,陶嘉节还在大离境内,忽然感觉到异样。
他在云层之上,凌空而立,向着东方望去,眉头微蹙。
“血杀咒?不对,好强的咒法。”
下一刻,便见周遭,一片血海翻腾,一双竖瞳在血海上空睁开。
那瞳孔的边缘,仿若有无数的曲线,还有无数的纹路,从瞳孔向着四周扩散开,像是树杈,却又天然蕴含神韵。
冷冽冰冷的眼神,只有森然杀机,再无其他东西。
血海翻腾,不断的上升。
陶嘉节攀升身形,血海却一直随着他攀升。
他的双脚立在血海之上,海面已经淹没到他的双脚。
一种肃杀之气,不断侵蚀,纯正的死亡气息也随之浮现。
陶嘉节眉头微蹙,而后一言不发,右边的嘴角略带一丝嗤笑,他屈指剖开自己的胸口,取出连着血管还在跳动的心脏,口诵咒文。
心脏之中,一滴泛着金光的鲜血滴落到血海之中。
霎时之间,便见那已经淹没到他小腿的血海,稍稍一顿,向下回落了一分。
而天空中那双冰冷的竖瞳,骤然缩小成一条细缝。
远在东海,老羊的气息微微浮现出一丝变化。
他的瞳孔缩小到极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一模一样。”
老羊口中的吟诵之声,骤然变得激昂,从古老的语言,到龙族的龙语,再到不知名的语言。
余子清只能听懂零星几个词。
这个时候,他口中飞出的咒文,不断的化作一枚枚余子清不认识的符文,五彩斑斓,什么颜色的都有。
而另一边,陶嘉节看着血海水位增长的速度,不退反进,越来越快。
他有些意外,可是再细细一感应。
不但有先天之气,还有仙草气息,而且还是仙草毒气。
甚至还有一种他也说不太准的古怪气息。
他心脏里不断泵血,滴落的泛金鲜血,也没法压制血海上升。
眼看血海淹没到腰身,随着时间流逝,势不可挡的继续抬升。
他念头一动,想要直接抛弃这具身体算了。
可是这个时候,才发觉到,其中的力量极强,一直死死的拖住他,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对方施展的这个不知名咒法,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在针对他的意识。
他念头一动,直接勾连到本体。
庞大的威压降临,以本体去硬抗对方的咒法。
他的意识,开始返回,肉身开始燃烧,体内的力量也在燃烧。
另一边,老羊的眼睛里冒出光芒,满是狠厉。
“就等你了。”
“你心里那滴金血,快点。”
余子清一听这话,也不敢犹豫,直接将他以滴血重生凝聚出来的那滴金血取出,交给了老羊。
老羊将那一滴金血滴入线香之上。
最完美最有活力的金血,沁入其中,燃烧出来的轻烟,便多了一丝变化。
余子清看到,那个血色的陶嘉节身上,多了一缕缕黑色的纹路,如同被污染了一般。
对方那似乎要睁开的眼睛,也被黑色糊上了。
可是血色陶嘉节的威压,却骤然降临了。
余子清身形微微一矮,如同一座山岳压在了身上。
他硬撑着挺直了腰板,全身骨骼都在嘎吱作响,脑海中的阴神睁开眼睛,地祇之源的先贤圣音,也忽然变得宏大。
余子清眼中带着骇人的神光,看向那个血色的陶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