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吃饭了。 .”毛佳宁把饭打好,端上装菜的盆,慢慢走到床边。装菜的塑料盆是几年前他爸爸住院的时候,医院里发的,用了许久,一直没机会扔掉。毛佳宁有时候会想,或许这个小塑料盆要一直用到他父亲死的那天为止。屋子有点暗,不是很容易西,但毛佳宁舍不得大早上的开灯,他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碗放好,然后走到床尾,吱呀吱呀地把床摇起来,这张病床用了许久,毛佳宁生怕哪天它会坏掉,现在再买一张,又得花上一千多块,对于他家的条件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款子。
“佳宁……”毛佳宁的父亲含糊不清地喊了声。
毛佳宁马上起身,心里虽然觉得不应该,但语气又难免烦躁道:“干嘛?”
“我想大便……”毛佳宁的父亲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毛佳宁心里涌上一阵无名火,没好气道:“饭都端上来了才说大便,恶心不恶心啊?”
“唉……”半瘫了的毛佳宁父亲叹出一口气,“苦了你了……”
毛佳宁心头微微一颤,摇摇头,无奈道:“你等着。”
伺候一个半瘫的病人在床上大小便并不容易,没干过这活的人很有可能在第一步就崩溃,但毛佳宁很内行,他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接触这些事情,如果有朝一日护工能评职称,毛佳宁相信自己分分钟可以拿到高级职称,至少在操作这方面,他已经无懈可击。
20分钟后,毛佳宁提着一包气味令人作呕的垃圾走出了家门,垃圾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不言而喻。回到家,毛佳宁洗了洗手,然后慢慢等弥漫在屋子里的气味散掉,这才开始给父亲喂饭。午饭的菜相对来说不错,是四季豆和红烧肉。只是今天早上毛佳宁的母亲又跟他抱怨,说菜价又涨了,这让毛佳宁很是舍不得让父亲吃这么多——反正不管吃多吃少,似乎都对他的病情没什么帮助。
坐在床边侧身喂饭的动作很让人觉得别扭,毛佳宁的父亲吃得又慢,这让他每隔几分钟,就不得不敲打几下自己的腰。
好不容易喂完了饭,毛佳宁的活依然没干完。
他得洗碗洗衣服洗地,与此同时,要时刻注意父亲的情况,以防他尿在床上——今年以来,父亲似乎有点痴呆了,小便经常不说。好在毛佳宁家的屋子很小,一室一厨一卫,他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完全听得清父亲的声音。
“佳宁,你今年怎么没出去打工啊,去年放假的时候,不是在你同学那边做了两个月吗?”百无聊赖的父亲,躺在床上跟毛佳宁聊着天。
毛佳宁没什么兴致,郁郁寡欢地回答道:“人家店都拆了,新店也不缺人。他没来找我,我总不能自己去找他吧?再说了,我要是出去打工,谁在家里照顾你?”
“你妈嘛!平时你出去上学,还不都是你妈照顾我?”毛佳宁的父亲说道,隔了一会儿,又感叹说,“你那个同学,还真是有本事啊,小小年纪,自己就能开店了,你要是有他一半本事就好了。”
毛佳宁眉头一皱,不耐烦道:“这种事要的,你这个样子,能指望我出息到哪里去?”
毛佳宁父亲又叹气了。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就在毛佳宁的心情又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忽然又来了句:“你去年2个月,挣了4000块……”
“你有完没完!”毛佳宁心里的无名火一下窜了上来,他咬牙切齿地把手上扔不坏的筷子往地上狠狠一掷,冲着屋子里头大声咆哮道,“钱钱钱!整天就知道说钱!家里过得这么苦,还不是被你害的!”
屋里头的父亲终于闭嘴了。
毛佳宁喘着粗气,弯腰把筷子一根根捡起来,重新放进洗脸盆里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