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秀转头看向了颜复宁,挂在核反应堆上的颜亦童还在费力运转,每一条电缆的都发出耀眼的虹光,彷如霓虹,将幽闭的房间照耀的光彩夺目。这辉光和静谧的电流声,让人觉得这里与世隔绝。
“十分钟,能行吗?”她冷静的说,语气并无催促之感。她没有询问成默的动向,她充分相信他的选择,她所要做的就是把她该做的做好。
颜复宁的反应也很平心静气,“应该....没问题。”
白秀秀点了点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必须回到上面去。”
就在白秀秀转身之际,核反应堆船舱前后的两扇门无风自动,“彭”的一声,两扇门同时关上,接着气阀开始排气,那是核反应堆船舱的安全锁在关闭。
“怎么.....”白秀秀回过头来,就看到颜复宁面色沉郁拿枪指着她,那黑洞洞的枪口仿佛已经射出了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眉心,她浑身汗如雨下,没有血色的双唇却喷吐出最冰冷的警告,“颜复宁?”
――――――――――――――――
整座船陆都在沉沦,仿佛即将被水与火一起吞噬的岛屿。希施抱着成默还在向着船陆东面逃窜,在他们背后,是高耸如塔的大卫?洛克菲勒,他浑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恍如节庆缠满霓虹的地标建筑。而那些奋不顾身向着他冲锋的人们,则燃点成漫天的璀璨烟花。
成默凝眸,看到天空点点火焰仿佛落英缤纷,那飘摇的火雨中,两万重装战士建构的光盾穹顶正次第熄灭。电磁炮阵就像是起了火、漏了风的屋子,在火焰中快速崩塌。倾覆就在眼前,太极龙的天选者们却仍试图集结,他们悍不畏死的向着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发动攻击,却悲壮的化作彩色螺旋。燃烧的波涛在海面翻滚,近万艘巨轮组成的船陆于火海中正一点一点循序崩坏,像是被洪水吞噬的陆地。近乎末日的灾难现场,还有无数普通人在逆行,他们在高架与甲板上全力维持电磁炮的位置。他们驾驶着一掀就翻的渔船、游艇在巨轮间维修连接构件。火雨在降落,死亡如狂风,生命脆弱的就像是......蚂蚁。
那无数次目睹过的景象如梦一般在成默脑海中浮现,如同古老的记忆在心头复苏,他看到了勃发的嫩芽,微风拂过树林,阳光透过繁茂的绿叶在溪水上投下了光与影,一团奇异的黑色就像是方舟在水面浮沉。
“蚂蚁,蚂蚁......就像是危难之时尝试泅渡死亡大河的蚂蚁。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成默轻声的呢喃一瞬就被狂风吹散,消逝如烟。
“老板,你说什么?”希施迎着风大声问。
“停下来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希施再次加速,飞快的向着东方逃离。
成默微笑了一下,“我说过了,逃跑解决不了问题。”
“老板......除了逃跑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要去阻止他,相信我。”成默平静的说。
希施沉默了一会,才开始缓缓减速,这时他们已来到了船陆东侧边缘,在即将飞出船陆之时,成默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不甘心的鼓动翅膀,停在了一艘杂货船船头的桅杆之上,“您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成默挺动身体,从希施的怀中跳到了桅杆的?望台上,在他们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寂静,在他们的后方是天崩海裂的呼喊,而他们就是世界看不见的分割点。他转身看向了身后大卫?洛克菲勒的方向,“我必须去,没有人能阻止他了,除了我。”
“可您的身体完成修复了吗?”希施急切的说,“你这样去就是送死!”
“不是还有‘圣袍’吗?”
希施压低了声音,“可您也不知道圣袍是不是和荆棘王冠有冲突?”
成默澹定的回答,“现在到了必须赌一把的时候了。”他眺望着无可阻挡的大卫?洛克菲勒说,“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能够下注。”
“您这是在拿命赌!”
“开始阿米迪欧有句话说的很好,想要击败现实,你就必须把自己的一切当做砝码压上天平,一次又一次,直到成功或者死亡。”
“对您来说这样有必要吗?您已经是世界第二强的天选者了。我认为您逃过大卫?洛克菲勒追杀的几率,比您现在去赌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要大!”
“德里达说:真正自我的获得,旨在濒死时刻。海德格尔说:人极少能在生存的顶尖处生活;问题是,也只有在这顶尖的一瞬,人的存在之光才耀眼地闪烁。福柯所说的则是超越的体验:人的精神与肉身,从不是生而限定的,更不能被权力所规训;人要不断改写自我,就是要接近、突破生命的极限,甚至,不顾生死.....”成默凝视在虚空中不断向前的大卫?洛克菲勒,以及他身后还在持续膨胀的“欲望之墙”,以随意而轻松的口气说话,“其实这些话和阿米迪欧说的是一个意思,想要超越现实,必须要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些年,我能走到这个位置,凭借的从来不单单是努力、智慧和爱,还有能够豁出去一切的勇气,以及一些些运气。听上去这些都是些精确官方的标准答,没有错,这个世界是一场混沌不清的开卷考试,答桉抬头都能看得见,难的在于解题过程中的知行合一,一点一点的拼尽全力在现实的泥潭中拔脚、迈步、谨慎缓行。陷阱、迷雾、诱惑和死亡的考验无处不在,想要走到理想的终点,近乎赌博。这个世界没有坐享其成这种好事,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为你付出了代价。”
希施咬紧了嘴唇,“老板,那也没必要在这一场必不可能赢的牌局里allin。”
“希施,我们都清楚,想要彻底赢过对手,一定不是你手中握有大牌的时刻,而是对方同样握有大牌的时刻,这样的局面千载难逢....和你的想法不一样,现在不仅是我唯一能赢的机会,还是我唯一能将大卫?洛克菲勒推下神坛的机会。我输了,情况也不会更糟......他要是输了,将万劫不复!”成默冷冷的说,“而且.....我有不得不赌的理由。”
“什么理由?”
“等下你就会知道了。”成默轻描澹写的说。
希施无奈叹气,“明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还是被你说服了。也许我就不该试图劝说你,而是该把你一棍子打晕,强行把你带走。”
成默看向了希施,耸了耸肩膀,“很可惜你做不到,我的本体就是载体。”
“唉.....”希施再次叹气,然后闭眼昂首深吸一口气,“那现在我该怎么做?”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带着雅......”
希施打断了成默,没好气的说道:“您觉得老板娘会跟我走吗?”
“会。”成默的眼中跳动着危险的光,“我会让大卫?洛克菲勒生不如死,你和雅典娜所要做的就是潜伏下来,等待机会,在将来的某一刻,给大卫?洛克菲勒致命一击。”
希施注视着成默无言良久,像千言万语全都堆砌在了起伏的胸腔之内,想要倾吐,却堵塞在喉咙。
海浪和杂货船也在跟着希施的胸腔起伏,此刻在他们前面一点的船只也都抬起了船头,连接构件在半空拉扯得哗哗作响。
成默再次将视线转向了大卫?洛克菲勒,此时那金色巨像已凌空漫步到了船陆中线,靠向南侧半片残缺的船陆半浮于空,像是延伸向远处的山坡悬崖,在那高耸悬崖的尽头,是密密麻麻的杂物与巨轮,正向着仿佛宇宙之门的圆环飞去。倾斜的船陆将世界精准分割,一部分仍滞留在海面,另一部分随着隆起的船只渐渐离去。
他震动背后孱弱的光蛇,褪去的“瘟疫之主”再次缓慢的沿着他的躯壳生长,然而那些黑色的液态金属般的物质,在他的背后编织出两对羽翼,便停了下来,没有生出胸甲,也没有生出头盔,只在他的“暴君”腹部烙上了几缕火焰灼烧般的痕迹。百分之三十五的躯体修复程度,“瘟疫之主”并不能做到全覆盖,八对羽翼也只剩下了两对。
希施的眼中已斟满泪水,恍如水晶器皿里倒满了伏特加。
成默轻扇羽翼,飞至和希施平行的位置,主动拥抱住眼前这个机敏又笨拙的女人,“没必要太过在意,灾难不是末日,某种程度上来说,灾难不过是场更为盛大的洗牌,这意味着,无论如何都有个崭新的世纪即将到来。”
希施也抱住了成默,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无声抽泣。
成默拍了拍她的背嵴,随后松开了手,他扶住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去吧,去欲望之墙附近,你刚才做得很棒,记住我告诉你的那种感觉,有关磁场与湍流的感觉。”他振动羽翼,无形的气流将希施吹向船陆之外,“还有,告诉雅典娜,杀死了大卫?洛克菲勒之后,帮我照顾好沉老师和小鹿,帮我看着小鹿长大......”
希施向成默伸出了手,就像溺水的人惊慌失措的求援,“老板......”
成默没有回应希施,他彻底展开了如云的羽翼,沿着逐渐升高的船陆飞去,那迅捷优雅的姿态就像是鹰隼潜入拂晓时陷入山火的森林,火雨尚在洗涤,硝烟、激光、子弹密布其间,但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变幻的光线,唯有大卫?洛克菲勒是统治黑暗的毁灭之火。
在飞出耸立的断裂船陆那一霎,成默祭出了“七罪宗”,燃点的长剑划破了夜空,像是跳出山岭的朝阳。
“真理:日冕环流!”
躯体有限制,大脑没有,成默精准计算,沿着光线在虚空中蔓延的纹路,在膨胀与紧缩间穿行,以肉眼无法追逐的速度向着大卫?洛克菲勒突进。
大卫?洛克菲勒终于停下了脚步,整个世界的运转再一次戛然而止,向上生长的钢铁船陆,漂流在空中的巨轮,燃烧的战机残骸、如摇蚊般在他周围盘旋的半机械人天选者......都颤颤巍巍的停在了原地,但火仍在熊熊烧,硝烟仍在随风飘摇。
“真理:牛顿定律!”
成默清楚,万事万物的停滞,是为了减少湍流,让大卫?洛克菲勒能集中大部分磁场来针对他。果然,庞大的磁力如同狂暴的激流向着他席卷而来,他的速度为之一滞,周遭涌动的磁能随时都能将他碾为齑粉。
大卫?洛克菲勒抬手,身后悬停在欲望之墙中间的闪电长矛缩小了一些,飞入他的手中,“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勇气。”
那语气像是赞赏,又像是嘲讽。
对成默来说,这一切都无关紧要。这一击是竭尽全力的试探,能起到作用固然很好,起不到作用,也能给雅典娜提供经验。更何况他的赌注全都压在“圣袍”之上,只要能满血满魔原地复活,他就有了能赢的底牌。
是死是活,是输是赢,就赌这一下。
这个瞬息,唯有磁场如狂涛,世界一片寂静。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脑海中一边倒放金色鳞片拼凑大卫?洛克菲勒时的过程,一边精确顺着湍流间的缝隙,逆流而上。
大卫?洛克菲勒挥动金色闪电,世界跟随着他颤抖,海水在泛起狂涛,飘浮的巨轮呜呜作响,不停的向内塌陷,天空竖起了一道光亮的墙,那亮度是如此之高,遮蔽了一切景致,蕴藏着毁灭,令人无法逾越。
成默义无反顾,“七罪宗”爆发出同样璀璨的光芒,引发出同样具备毁灭一切的能量,刺如了那摧毁一切的光墙。光与光相互抵抗,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保护着成默直飞大卫?洛克菲勒。
那雄伟的轮廓在光晕中若隐若现,就像是充满光的梦境。闪电长矛如垂冰般清透锋利,悄无声息的噼开了光,斩向成默的身体。
他听到了清澈的声音,那声音好似幽静的房间,一滴水从龙头轻盈的滴落到水槽,那声音愈来愈近,几乎要滴进他的耳膜。他摒弃死亡临近的直觉,脑海里不断的堆叠着一块又一块金色鳞片,就像在用乐高积木搭出一个金色巨人。
反复的对照,琢磨,驱逐所有不正确的零件,从头追朔到尾。所有细密的记忆栖息于他的大脑,如同在天际乱飞的小鸟,他要费尽力气的找寻它,抓捕它,接续不断。
死亡的微风已悄然而至,那潜伏的细语已至耳畔,成默已感觉到他将亡于这漫长而徒劳的试探。
他快速的剔除所有猜测之间不必要的关联,代入大卫?洛克菲勒的思维。万般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副油画上。侍女手持火把身体前探,幽冥远处飞舞的蝙蝠若隐若现,无数死去的亡者在阴森死寂的冥界挣扎,冥河之畔地狱三头犬慵懒匍匐。一个女人提着一个男婴的左脚,将他浸入了漂浮着几缕灯火的冥河。
“喜欢悲剧是吧?我赌你的心脏就在这里!”
成默发出清澈激越的呐喊,“七罪宗”光芒暴涨,直刺大卫?洛克菲勒的左脚。
如晨光般跳跃的剑芒掠过了雾气般光墙,行于磁场的缝隙之间,将世间万物,包括成默都遗落在后面。
天幕陡然间暗澹了下去,天空中所有的光正如潮水般退去。在成默的眼前,金色巨人就像是轰然倒塌的积木,一块又一块的瓦解,那些比人还要高的鳞片闪烁着微光,向着海面砸去,有些落在浮空的巨轮上弹了几下,再次跃入水中,有些砸翻了焚烧的残骸如流星落海,溅起一片火光的水花。
冰冷的感觉从后背进入胸腔,他也在下坠。他睁着眼睛,看着无数的火光,如一片又一片的赤云飘荡着落在海面。
他也在其中,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在火焰熄灭的微弱声响过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好像复活并没有如期而至。看来这一次我的运气并不算太好。”
黑色在吞噬他,他抬头,看到殷红的血一缕一缕向上盘旋,如烟如雾。透过那氤氲的红色烟雾,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黑色之上浮动着一小片光,那些许的光给予了他短暂如幻的照亮。
“我要死了。”
这念头和深重的疲倦感袭上脑髓,但他并不恐惧,对此他早有预期,只是在这一刻真正来临之时,他的心中充斥着混乱而短促的记忆片段,和以往那些濒死的记忆不同,这些记忆全都来自李济廷为他编织的梦。
好像人一旦无法选择未来时,就会选择进入回忆。而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你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将不幸的往事抛弃,将那些快乐的往事拼凑组合,从而获得一段只有美好的过去。
在这一刻他不想再记起贯穿人生的孤独,他只想要获得值得铭记的美好,哪怕这美好是虚假的。
他死死的盯着那片光,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个狭小而破旧的房间,他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握紧了拳头,跑到了走廊边的窗户前,居高临下,借着那一盏微弱的路灯灯光,透过挂着雨滴的玻璃和在风雨中飘摇的榆树,看见了母亲的身影。那个单薄的身影正走过泛着水光的冰冷水泥路。这个雨夜路上空寂无人,只有父亲和她的脚步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回荡。
他大声的呼唤,不停的呼唤,他看到窗户前的那株榆树叶子都快要掉光了,风雨吹得叶子到处都是,可妈妈始终没有回来。
“为什么我就无法编造记忆呢?哪怕是将死之时,都无法获得安眠?”
“妈妈,妈妈,我身上的叶子快要掉光了,暴风雨裹挟了我的叶子,让我无处安眠,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成默闭上了眼睛,终于看到了一道白光,像是那陈旧木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妈妈,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恍忽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母亲抱着他唱摇篮曲。
huhesleepiknowwillnevere
不断渴望入眠但深知仍不能歇息
crowdedisthespa‘thaveanyone
空无一人的世界却感到如此拥挤
icouldreadthebibletodrownoutthehum
默念心中信仰以驱散凌乱杂音
avoidthevoicesofthechord
不愿再听到悲哀的咏叹
alltheroadsinsidemyheadloopbacktoyou
我脑中的每缕思绪都连接着你
i‘vedohingsithoughti‘dneverdo
我已打破许多我曾坚守的规则
it‘syouthatifeel
如你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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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无法放下掌控未来的轮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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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开了没有你的下一页
youaretheonlythingthatistillcareabout
你仍是我心中牵挂的唯一
ifihealtheflictthat‘swithin
如果我能走出这纠结的感情
i‘llknowthewarhasreachedthebitterend
那时便是这场战争的终点
o,yme
远方汪洋是旅程终点
aory
让涛涛波浪卷走回忆
you‘llsee!
你会见证
iburheblood
我曾浴血沙场
ipassedthetest
我曾披荆斩棘
andnowmyloveiidtorest
而此时我的爱终得安息
oure
历史也不曾留下我们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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