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默然不语,抬手一送,装着九鼎神丹的玉匣便收入真元锁内。稍作思量,顺便把紫宸玄威剑与大明宝镜一同收走。
此时再观察洞府内中,周围墙壁凿出许多柜格,赵黍上前查看,发现那些丹药大多熟悉,基本是过去怀英馆常见的丹丸药散,用于补益气机、疗愈内外伤势,还有一些稍加处理、未经炼制的草药。
而那些书卷经籍,更是让赵黍吃惊,其中大部分都是赞礼官的法事典籍,剩下的则是一些术法功诀,有些名目赵黍曾在怀英馆藏书地库中见到过。
“此地必然是老师选定布置。”赵黍言道:“此地积累虽然不如怀英馆,但是要保传承不绝,也勉强够用。老师或许预料到大乱将至,怀英馆传承恐难延续,所以将大部藏书安放在此。”
然而疑问随之来到,张端景为了诛灭仙家而形神俱灭,赵黍又是如何来到此地的?至于这十年间,华胥国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些都是赵黍迫切想要了解的。
扭头望向倒地不起的钱少白,虽说赵黍对上景宗并无好感,但眼下也不方便找旁人,于是解除部分禁制,使得钱少白能够动弹言语。
“钱道友,许久不见了。”赵黍刚蹲下来,就见钱少白连滚带爬地后退,像是看到吃人怪物一般恐惧万分。
“不至于如此吧?”赵黍问道:“我是活人,并非鬼物活尸。就算真是鬼物,以钱道友本事也不该害怕。”
钱少白嘴巴打颤地问道:“你、你不是死在地肺山了么?”
“侥幸逃得性命。”赵黍没有细说,而是问道:“钱道友为何会出现在此?我看你乔装易容,莫非又是在刺探军情?”
“差不多。”钱少白倒豆子般说出来:“石梁十二寨意图割据一方,我奉命协助官军剿匪,于是先行前来刺探。”
赵黍问道:“割据?莫非此地在有熊国境内?”
看着钱少白满脸冷汗地点头,赵黍大概明白老师是希望自己远离华胥国了。
“有熊国兵强马壮,就算有贼寇作乱、劫掠郡县,也不至于割据一方吧?”赵黍趁机打探眼下局势:“对于华胥国,上景宗派钱道友来刺探军情无可厚非,可是一伙占山为王的贼寇,也需要钱道友亲身冒险吗?”
“你、你不知道?”钱少白脸上表情怪异,抓狂道:“就因为你跟梁韬作乱,闹得整个昆仑洲灾变不断,祖江十年四发大洪,千里之地尽成泽国!亡者百万以计,遍地贼寇流民,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赵黍一怔,当初张端景诛仙虽成,但苍华天君连带洞天千真万圣一同崩毁殒落,庞然清气倒灌地脉,清浊之气错杂,化作三灾降临世间。
当时赵黍便已明白,因为东土地脉勾连贯通的缘故,灾变一定会波及整个华胥国。只是如今看来,灾厄之气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散布到整个昆仑洲,酿成无穷后患。
有熊国在昆仑洲五国之中,一向是国力最强盛者,连他们都灾变频频,国力大损,以至于贼寇都敢割据一方,可见灾变恶劣到何种程度。
赵黍深感悔恨,哪怕他已经从最初的心神丧乱走出来,明白这诸多灾变并非都是自己的责任,但他很清楚,有些事终究和自己甩不脱关系。
何况听钱少白所言,世人仿佛都笃定是他与梁韬引起这滔天祸乱,容不得自行辩白。
百万人的罹难,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哪怕梁韬死而复生,面对如此汹汹群情,恐怕也没有太多办法了。
“钱道友既然见到我了,接下来有何打算?”赵黍反问道。
“打算?”钱少白这下才稍稍镇定下来,他发现赵黍并没有立刻对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此地。”
赵黍望向洞府门外:“外面就是白龙寨?为首那个洪尚武是贼寇头子?”
“对,他得了冲虚山的仙武传承,修为高深。”钱少白刚说完就觉得好笑,方才洪尚武分明落败,赵黍真要硬闯离开,白龙寨留不住他。
“冲虚山?我记得这个门派早年间被积尸教所灭。”赵黍望向钱少白,面带深意:“而积尸教则是被你们上景宗重创,真要细究起来,钱道友你完全可以凭这份缘法,让洪尚武俯首归顺。”
“洪尚武应该只是得了法诀,不能算是冲虚山的门人。”钱少白说:“而且他聚贼作乱,我协助朝廷剿匪,岂能私下宽容?”
“可你现在孤身一人,而且你的修为……”赵黍细细打量,他大概看出钱少白眼下正好是玄珠升入泥丸的关键时候,相比起洪尚武与自己,确实不如。
钱少白也清楚自身处境,洪尚武搞不好就守在龙潭之外,如果自己孤身离开,说不定会立下杀手。
洪尚武将钱少白扔给赵黍处置,想必也是觉得这位“徐怀玉”不会放过闯入洞府的外来者。
但钱少白能被派来协助剿匪,就不会是那种遇到危难关头便手足无措之辈,哪怕是被赵黍惊得心神慌乱,他还是开始思考脱身与应对之策。
只是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黍去对付洪尚武。如此一来,钱少白不仅有机会脱身逃离,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斩杀洪尚武,令石梁十二寨陷入混乱之中,对后续剿匪十分有利。
“你是希望我出手对付洪尚武吗?”赵黍如同看透了钱少白的心思。
“这、这……”钱少白感觉自己在赵黍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
“总不能困守于此。”既然已经走出铁棺,无法再投入幻境以麻痹心神,赵黍只能振作起来面对眼下状况。
而且十年岁月已过,赵黍迫切想要知晓如今外界情形,他有太多的迷茫与不解,容不得自己继续沉迷荒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