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
黑大汉看着儿子咽喉喷出鲜血,那黑脸骑手眼中尽是惶恐绝望,如同离水鱼儿般弹动挣扎。
“还我儿命来——”
状况突变,那群贼寇尚不及反应动作,黑大汉悲恨交加地嚎叫一声,抡起双刀就要扑向吴老大。
此时一道身形从马车旁飞窜而出,随着刺耳剑鸣,锋锐剑气刮得吴老大脸颊生疼。就见一人挺身持剑,铿锵几声,便将黑大汉双刀劈成数截。
“动手!”
后方赵黍低喝一声,青玄笔赫然上手,笔锋接连点落,火煞箭飞出,射向围聚一圈的贼寇。
同行馆廨生与剑客一齐动手,或是从车底抄出兵刃,在贼群中左冲右突,或是掐诀飞符,召摄火鸦显形,搅得四面火起。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套,这些贼寇或许听说过术法之事,可真轮到自己面对这等奇能异术,一个个恨不得亲娘多生两条腿,好似沙堤被大水冲垮,留下十几具尸体后,稀里哗啦逃散开来。
而一开始便对上罗希贤的黑大汉,此刻被剑气割得伤痕累累,双手十指不全,鲜血直流,朝着营寨深处大叫:“仙长,救我——”
仙长这种名头,属于乡俚市井对修炼之士的泛称。对于赵黍这种馆廨修士来说,仙长二字真是有多俗气便多俗气。
不过眼下赵黍没有计较这点,他一听黑大汉的叫唤,立刻发动英玄照景术,便见远处温泉汤池有水柱冲天喷射,一道身影腾空而起,宽袍大袖,却是头顶光秃。
“哪来的鼠辈?敢惹到我们赤云都头上?”
来者一看便知有修为在身,虽然没法久住半空,却也能像飞禽般展翅滑翔而至。
谁料赵黍等人根本不应声,罗希贤直接甩开旧皮袄,亮出箭袖劲装和腰间黑文黄绶,提纵飞跃,一时剑气横空。
那光头修士见状一惊,他没想到来者勇悍如斯,还没落地便赶忙抽出袖中三角令旗,掐诀念咒:
“八方神兵千万众,尽赴驾前护我形。急急如律令!”
法咒毕,令旗招,然而兵马尚未召摄降临,罗希贤所发剑气便迎面袭来。
寒芒犀利,光头修士匆忙腾挪,还是被割掉一只耳朵。幸好鬼卒兵马及时来到,一团幽青阴风裹住光头修士,将他身形托住。
“何方高人?在下赤云都丁茂才,有何仇怨还请暂罢兵戈!”光头修士捂住鲜血直流的耳洞,借阴风悬空,周围的鬼卒兵马常人肉眼难察。
“怀英馆散卿罗希贤!奉朝廷之命,征讨贼寇乱兵!”
罗希贤提气大喝,剑气随声而发,震得丁茂才周身阴风鬼卒一阵散灭。
“怀英馆?!”
这种情况显然出乎丁茂才的预料,在他印象中,朝廷的馆廨修士无不是养尊处优之辈。哪怕随朝廷大军出征,大多是前后侍卫簇拥、左右仆从伺候,往来动静远远就能发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看清罗希贤腰间黑文黄绶,确认对方来历不假,丁茂才心中胆气已弱三分。再放眼四周,几百贼寇纷纷逃散,根本抵挡不住十来名馆廨修士,丁茂才心下了然,这种颓势难以挽回。
“仙长!快救我!”那名黑大汉不顾伤势,朝着丁茂才踉跄跑去。
“跑得了么?”罗希贤身法迅猛,追上去后便是一记扫堂腿,将黑大汉绊倒后,又重重一脚踩断他的腿胫。
黑大汉惨嚎一声,丁茂才见状,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借着鬼卒阴风护持,身形缓缓飞起,抬头却见一只纸鹤飞来,迎着自己展开还原,现出一道如虎纹斑驳的符篆,威光大作。
虎啸生风,一头白额猛虎凭空出现,带着制邪之威,如烈火销冰一般,摧散鬼卒阴风。
丁茂才术法被破,身形当即下坠,幸好离地不高,一个打滚稳住身子,同时急忙掐诀,催动绑在小腿的甲马符咒。
“定!”
后方一声朗喝,丁茂才便觉手脚如陷泥泞,指头仿佛抽筋,手诀不成,真气推运不至,术法也难以施展。
“气禁?”
这是丁茂才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奈何斗法厮杀千钧一发,哪怕他只需一两息功夫就能挣脱无形束缚,可后脑勺随即挨了重重一击,当场不省人事。
“好险。”罗希贤站在丁茂才边上,回头望见赵黍抬起一手,掌心正好画了一道气禁符。
“差点让他跑了。”赵黍松了一口气:“我这气禁符可制不住高手。”
罗希贤踢了丁茂才一脚:“这种货色也算高手?我一个人就能砍了他。”
“是是是,你罗大剑仙最厉害。”赵黍手持青玄笔,赶紧在丁茂才手上、咽喉画下禁制符咒,防止他醒过来后能施展术法逃脱。
罗希贤提醒说:“你这不够,还得上三十斤重枷,腿脚用铁链锁住。”
“行啦!现在没那些东西,用麻绳绑一下就好!”赵黍望向倒地不起的黑大汉:“这回算是有不少收获,拿住一个贼寇头领,还有一个赤云都修士。”
“赤云都势力不小啊。”罗希贤挥手示意其他人将那黑大汉绑缚起来。
赵黍看着丁茂才沉吟道:“这个光头的修为法力谈不上高明,但放在别处郡县,靠着一手召摄阴兵、感应鬼神,不说锦衣玉食,也足以安家立业。眼下却跟着几百名贼寇,这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世间修士无论是否笃志长生,只要能修出几手术法,多少也是高人一等了。这等召摄鬼卒的伎俩,在赵黍看来不甚高明,可是放到市井乡野,那也能唬住凡夫俗子。起码“仙长”这个名头也够受用了,何苦要跟着一帮贼寇打家劫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