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说范小刀也在外面时,皇帝的心情十分复杂。
范小刀是长乐贵妃的儿子,当年栖凤阁的案子,一直是他多年来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不过,终究是自己儿子,虽然不能明面上承认他的身份,但是可以封赏他高官厚禄,所以才有了今夜的赏赐,可是这小子似乎有些不识抬举,非要盯着当年的案子不放手,这让他十分为难。
老子都不追究当年宋金刚的逆罪了,你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赵焕道:“小范捕头是为了栖凤阁的案子而来。”
此言一出,本就心情恶劣的皇帝,变得更加烦躁起来,他如今身陷困境,外面有强敌环伺,这小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找事儿,他站起身,伸手将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他还想怎得?要来朕这里兴师问罪?”
赵焕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赵铨却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皇帝起身踱步,在本就不大的空间中来回走着,朱延、赵铨、薛应雄三人低头垂首,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帝的心思,显然不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上面,他指着薛应雄,“薛统领,你来说说,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难道就在这里带着,等着赵行来搭救?”
朱延鼓起勇气,道:“父皇,我们困在这里,与外界断绝联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皇帝道:“怎么放手一搏?你去?还是朕去?”
朱延道:“我跟薛叔叔合计了一下,咱们这些人中,有军中武将二十余人,还有保护父皇的十二死士,若算上外面的范小刀,也算是一股力量,实在不行,咱们就杀出去,跟高阳王决一死战!然后想办法跟宫外的赵行联络上,里应外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皇帝冷冷道:“蠢货!我若是朱典,只需用石头砌死入口,便可以瓮中捉鳖,你又如何攻出去?赵铨,这些年来,地宫一直都是司礼监打理,当初地宫修葺,连接万寿山的那条秘道,可还有印象?”
赵铨道:“回禀陛下,那条秘道,经过栖凤阁,那场大火过后,便塌陷了。这些年因为一直相安无事,宫廷用度又吃紧,所以没有来得及修理。”
皇帝一脸阴沉,嘿嘿冷笑,“没想到,朕早晚死在了自己手中。”
所有人都闭不开口,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皇帝道:“何人在外面喧哗?”
赵铨道:“奴才出去瞧瞧。”
赵铨来到门外,只见数十名大臣,如临大敌,对着来人,不断后退,有人看到赵铨,道:“赵公公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赵铨挤到了正中,看到有三十多名汉子,看装扮明显不是宫里的人,更像落草的好汉,在跟群臣还有一些护卫对峙,他道,“何人喧哗?”
众汉子散去,一名身材魁梧的长髯大汉,从众人中间穿行而过,来到了赵铨身边。
赵铨望着来人,心中咯噔一声,连连后退,脚下未稳,打了个趔趄,幸亏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住了赵铨,否则,这位老祖宗要当众出丑了。
大汉盯着赵铨,“赵铨,想不到二十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胆小!”
一名年轻太监喝道:“大胆!竟敢对赵公公无礼?”
内阁之中,有几个老臣,望着来人,神色复杂,几个年轻官员看到连大内总管,皇帝之下三大权贵人物,都惧怕来人,忍不住交头接耳,问,“这人是谁啊,怎么如此嚣张?”
一名年长官员道:“小声点,这可是天煞星,别招惹了他。”
“什么天煞星,能吃人不成?”
“他是宋金刚!”
宋金刚三个字,落入百官耳中,不啻于一声惊雷。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虽然许久没人提及,但却足以让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夜闯皇宫,一人一刀,杀二百余人,在三千多人的追杀下,逃离京城。
这还是人吗?
可不就是天煞星!
所有人鸦雀无声。
薛应雄、邱怀仁、诸葛贤余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他的身前,注视着他,表情复杂。
赵铨稳住心神,双手作揖,深躬到底,“宋……捕……大侠,许久不见。”
邱怀仁也对他身后的那位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道,“杨总管,一别二十年,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处相遇。”
翻云手杨青,前大内总管杨青,对邱怀仁拱了拱手。当年在京时,两人交情颇深,后出事后,杨青逃离京城,若不是邱怀仁手下留情,杨青怕是已交代了,所以这些年来,杨青一直记着邱怀仁的情分。
宋金刚没有理赵铨,而是望向了在不远处的范小刀,朝他摆了摆手,“小刀,过来!”
范小刀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义父。
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这么多年来,宋金刚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可是没有料到,三年未见,现在的宋金刚竟苍老许多,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仍是一身正气,可是鬓角斑白,眼角深深的皱纹,跟三年前相比,判若两人。
他颤颤道:“义父!”
范小刀自从得知宋金刚只是诈死之时,便在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逢,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可是当看到他的刹那,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