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道,“我写得你与蒋校尉有私仇,趁机报复,将他乱棍打死。这样一来,我或许能保住副总捕头的位子!”
王思廉松了口气。
李思成却不干了,“人不是我打死的!”
“哦?那就是王捕快了!刚才问你又不说,害得又让我改。”
他坐下,将李思成名字划去,又要写王思廉的名字,如此一来,王思廉不干了,“也不是我杀的!”
范小刀满脸讶色,“这我就奇怪了,刚才你们分明说是蒋校尉用头接了棍子,又各自说不是自己动的手,莫非棍子会飞,自己找上他的脑袋不成?”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口咬定,不是他们打的。
范小刀不耐烦道,“本官事务繁忙,没空听你们二人废话,走了!”
两人彻底傻眼,这份供词若是交上去,两人怕是性命不保了,李思成道,“不,不是我俩,是谭爷……谭时飞干的!”
虽然早有预料,当说出谭时飞名字时,范小刀依然有些惊讶。
既然说开了,李思成也不藏着掖着,将一切全部交代了,又道,“谭时飞还说,只要我俩一口咬定,是你让我们动手杀人,你这个位子就保不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坐上总捕头之位,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我们捞出来。”
王思廉也补充道,“当时,我们二人给蒋校尉杖刑,蒋校尉虽遭你责罚,心情还算不错,我们念在同僚一场,以前也多有过互相帮衬,板子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所以蒋校尉并没有受太多罪。谭时飞来督刑,两人起初还有说有笑,谭大人还夸他演技不错。对了,昨日在城门处拦下大人找茬,也是谭时飞授意蒋校尉的。”
“那谭时飞打死人之时,为何不阻止?”
王思廉心有余悸道,“当时,谭大人说他来打剩下五板,谁料第一板下去,就将蒋校尉打死了,事发突然,我们两人也吓傻了。”
范小刀听完,心中震怒无以复加。
蒋校尉虽然品行不端,但是罪不至死,为了一个总捕头位子,谭时飞竟如此狠毒,草菅人命,还要嫁祸于他,心黑若斯,与禽兽何异?
这谭时飞,一定要除。
罗成给二人重新录了一份口供,二人签字画押后,交给了范小刀。
李思成道,“大人,蒋校尉之死,与我们无关,但我们做了证之后,必然会遭到谭时飞的打击报复,还请大人三思。”
范小刀道,“你们放心,谭时飞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从审讯室出来,范小刀对罗成道谢,他话虽然不多,但都说到了关键点上。罗成问,“范大人,你真要对付谭时飞?”
范小刀道,“人家都踩着鼻子上脸了,我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罗成道,“谭时飞在金陵城内关系极多,背景深厚,跟几个大人物也有交情,你要对付他,绝非易事。”
范小刀道,“我都不怕,你怎得如此畏首畏尾?”
罗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范小刀想起谢愚对他的评价,问道,“老罗,听说当年你也是江南名捕,经手了不少大案,怎得现在变得如此消沉?”
罗成道,“能力再大有什么用?遇到强权,屁都不是!那谭时飞,人事不做,溜须拍马,榜上了碧水楼的大靠山,就连知府大人都不放在眼中,我们一个小捕快,能做什么事?让宵小之辈有所震慑,让权贵之人有所忌惮,为沉冤者得雪,为弱小者仗剑,呵呵,说说而已。”
罗成叹道:“人受得挫折打击多了,慢慢变得麻木了,我现在躲在六扇门中,不与人同流合污,就已经处处受到排挤,想要做点事,难上加难!”
范小刀正色道:“你要你肯为弱小者出头,为公平正义站出来,就能做成!”
罗成道:“上一个肯如此做的,现在已经在城外落草为寇了。”
“天麻帮?顾大春?”
昨日点卯时,范小刀翻阅以前的六扇门名录,发现这两年期间,六扇门的人员变化极大,在两年前,更是出现了十几名捕快同时离职之事,其中就有顾大春的名字,起初还以为是重名,罗成今日一说,才知道这顾大春正是那日见到的天麻帮首领。
罗成也有些意外,“范大人认识?”
范小刀道,“来金陵之前,与天麻帮有过一面之缘,我见他们训练有素,手中都是六扇门旧式长刀,觉得他们不似匪寇,没想到,我六扇门出来的人,竟去当了响马。”
他们劫了漕帮的货,漕帮向他们诉苦之时,谭时飞及时转移了话题。
“发生什么事了?”
罗成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
范小刀道,“我看顾大春离开六扇门,是两年前的事,与谭时飞担任临时代总捕头相差不到一个月,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岂止有关,根本就是谭时飞打击报复。”
说到此事,罗成情绪有些激动,脸上露出一股悔恨之意,他道,“那一批清洗中,六扇门十几名兄弟被除名,我还是舍不得这身皮啊,所以妥协留了下来,从此蝇营狗苟混日子。谭时飞也不待见我,让我做些寻狗找猫的事。”
范小刀肃然道,“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我才来两日,谭时飞就想置我于死地,我与他之间,必会有一场血斗,你若能将这些事告诉我,兴许我能找到一些对付他的法子。”
罗成思索片刻,这才道,“两年前正月十五,金陵城内发生一起轰动全城的命案,金陵布商吕家的千金,与婢女元宵游河之时,被大江帮帮主之子段江流看上,那姓段简直就是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奸了吕家小姐,吕家名声受创,告到了衙门,可是那大江帮在城内极有视力,硬生生指鹿为马,说吕家小姐勾引段江流,两人是心甘情愿发生关系。”
段江流?
范小刀记得在栖霞镇,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吕家当然不干,知府让六扇门查办此案,负责此案的正是谭时飞,他与大江帮帮主是拜把子兄弟,一方面说要查案,一方面又趁机勒索吕家,吕家为此案子,前后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几乎倾家荡产,吕家小姐也被投河自杀。谭时飞用这二十万两银子,打通了江南转运使的关系,从此掌权六扇门。”
“顾大春当时与谭时飞同为红衣捕头,而且极有可能接任总捕头一职。只是,他性格耿直,嫉恶如仇,一心想要将段江流抓入大牢,可到头来,却被陷害收受吕家钱财,编造证据,又被指证勒索大江帮,受到了处分。”
“那段江流就此逍遥法外了?”
罗成道,“虽说吕家之案,他脱离了干系,但他依旧不肯收敛,终于被顾大春抓到了把柄,直接扔到了狱中,判了三年,可是段家势力雄厚,竟找了个模样相似的人,替他坐牢,而他又在外面逍遥快活。而这件事,彻底得罪了大江帮,谭时飞趁机打通关节,将顾大春还有十几个关系要好的兄弟革职查办。审理此案的前任知府,也受到了牵连,没多久就被发配到了琼州当知府。”
从富甲一方的金陵,到穷乡僻壤的琼州,这位前知府的仕途,算是彻底玩完了。
范小刀昨日在大牢之中,曾看到一个代坐牢的年轻人,如此一说,竟与那段江流有几分相似,没想到,金陵的吏治,竟如此混乱!
六扇门、江湖帮派,还有个碧水楼,三方势力犬牙交错,相互勾结,编织成了一张权力的巨网,将一切“不合规矩”人或事物,消弭于无形之中。
他甚至怀疑,那私铸铜币之事,是否与这伙人也有关系?
有了这份供词,既然谭时飞先跳了出来,那就先从他动手吧!
老罗却道,“范大人,这份供词,你准备怎么处置?”
范小刀道,“有了这份供词,还不能将他定罪吗?”
老罗道,“大人太小觑谭时飞的能力了,谭时飞是江南转运使谢芝华的人,他是江南的财神爷,臬台府的开支,还得看人家脸色行事,案子到了臬台府,查来查去,终究还是不了了之。单凭这份供词,根本搬不动谭时飞!而且,还有与谭时飞撕破脸的风险。”
“那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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