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的战马悲鸣声,中箭倒毙,把他给掀翻在地上。
中庭花园里的泥土被马蹄踢打得飞起,喷得他满喉满嘴都是,约翰接着挣扎着爬起来,几名侍卫急忙将他给架起。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带着想要痛恨但又痛恨不起来的眼神。
而艾琳皇太后也坐在约翰目光锁定的方向,浑身因为气愤、快意而抖动不已。二十多年过去,她的痛早已沉淀了下去,但绝不能像阿莱克修斯那样在临死前表示谅解所有人,况且她还记得那时候丈夫始终在对她说着,“安娜的孩子一定要叫做赫利斯托弗,这个名分是我唯一给她的遗产。安娜抛弃了我,黛朵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约翰和泰提修斯害了我。艾琳,虽然中了淬毒的弩箭,但我至今神智还没有完全崩坏,已经隐隐知道个中的原因——这是我罪孽的报应,因为当年我看到横死的君士坦丁的遗体,虽心中有数,但并没有追究玛莲娜的罪过。艾琳,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我的御座,要给就给安娜和她的孩子好了,不管她的丈夫如何让我厌恶。谁叫在所有的孩子里,我最爱的是她呢......”
这时候,埃弗拉伊米乌斯重新自背后的囊中抽出了根箭,搭上了弓弦,瞄准了依旧在中庭混战当中不肯离去的约翰,“快点就擒接受审判吧,弑父篡国、奸染养母的禽兽怪物。”
但还没等他发箭,旁侧当中一支箭呼啸着而来,扑腾射中了埃弗拉伊米乌斯的肩窝,这位年轻的杜卡斯小将哀叫声,往后倒着半跪下来,手握着没入身躯和铠甲的箭羽,痛苦地仰头望见——那是宫廷中庭另外侧门阍处,约翰突厥心腹奴隶阿克塞颇考斯,自跑动的马背上射来的。
接着阿克塞颇考斯和其余宫廷侍卫们拉起了皇帝,重新给了他匹马,乱哄哄地向布拉赫纳宫外败走。
“你逃不掉的!”艾琳怒目对着约翰的背影喊道。
下半个夜,约翰和仅有的数十名还在身边的侍卫、骑兵,先是跑到了瓦兰吉营市处,但内里外宫卫队的家眷们把守着木栅与石墙,投来咒骂与石块,不让约翰进入避难,更喊到每人远在东色雷斯前线的丈夫和子弟不会再替他卖命效力。
如丧家之犬的约翰拉住缰绳,回首望见夜幕当中,都城宏大的金门,高大森严的淡绯色的城墙、拒马墙,还有弃绝自己的母亲,那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的母亲,不由得下马,伏在地面上放声大哭、尽情哀恸。大部分的宫廷侍卫,也围拜在失势的皇帝四周,泣不成声。
这从来都没有陷于外敌之手的万城之女皇,还是要在内部敌人的攻打下陷落了吗?
又过了半个时辰,约翰仓皇逃到了郊外的朱昆蒂娜宫,远远近近,到处是暴民、乱兵的呼喊,宫内的仆役早已逃散,凄惶满眼,原本皇家林苑里的各种飞禽走兽,兀鹰、花豹、鹿、猿猴等等,也不安地在各自厩舍和笼子当中来来去去,发出各种各样瘆人的叫声。
宫廷首席贵妇玛莲娜坐在个小肩舆当中,在群奴仆、内卫骑兵的保护下,居然于宫廷乱局里脱身而来,找到了约翰。
“我绝不绝不会抛弃你的!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女人。”本来用于接待外国宾客的小厅当中,玛莲娜几乎是光着足跑进来,披头散发,一把搂住了约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