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难自然是有所回礼,他走近了李县令身侧,也原模原样地回道:“李县令请。”
两人这边假装客套了一会儿,李仕通待贺难甫一落座便直奔主题:“想必贺公子是为张员外与宋员外之间的矛盾而来的吧?”
瞧瞧这说话的水平,本是宋乌炎仗着背后有狄世元这个捕头撑腰,摆明了不给张雪士活路,却被李仕通轻飘飘地一番话给化解成了“矛盾”二字。
贺难冷笑了一声:“矛盾可不敢当,宋乌炎区区一个县城商贾,不过是搭上了狄世元这条线罢了,我贺某还消受的起。”
冷嘲热讽过后,贺难忽地话锋又一变,峰回路转之下来到了李仕通头上:“还是说这宋乌炎在这煊阳县内有着通天的能耐,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这无疑就是暗示宋乌炎能这么嚣张跋扈,背后是不是还有你县令大人的授意呢?
李仕通……的确是没跟宋乌炎有啥不可告人的勾当,不过也不能说他和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宋乌炎在和狄世元开始搞小动作之前特意试探过这位县令的口风,还忍痛给李仕通送了一箱子金银财宝,李仕通并不傻,他知道宋乌炎送的东西不能收,便在话里话外让宋乌炎把这份礼物转给狄世元,再假狄世元之手送给自己。而在狄世元秘密地把这箱子东西送进自己府上之后,李仕通便对这件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李县令还真是有些手段,硬生生地把自己从这件事儿里择出来了,他防的就是如果日后真有人把这件事扒出来了,自己还可以把官商勾结收受贿赂洗白成狄世元感念县令曾经提携的报答。
虽然这条理由也挺扯淡,但是总比“权钱交易”这种摆明了触犯盛国国律的行为好听的多。
“贺公子,您这话可是言重了。”李仕通转了转眼珠子,心想幸好自己之前防备了这么一手,可救了自己一命:“那宋乌炎的确是给本官送过财物不假,但本官可是当着半个衙门的人面前就给他退回去了。”
做戏要做全套,当初宋乌炎就是大张旗鼓地把礼物送进衙门再被李仕通“义正言辞”地拒绝的,甭管这些证人是不是被利用了,反正他们可都是看见了李县令那两袖清风的义举。
呵……老狐狸一只,做的还真是滴水不漏。贺难心中暗道,不过他本来也不在意李仕通收没收钱,只要他不是这件事的主谋就够了。
“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县令大人。”贺难也不演了,“您到底对这件事儿清楚到什么程度不重要,您到底收没收过宋乌炎的好处您自己心里也都有数儿。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也懒得知道。”
“今日贺某前来,就是想以您之手除掉狄世元和宋乌炎。”贺难先提了要求,而后补上了自己开出来的条件:“而您可以借此机会平步青云,在告老还乡之前激流勇进一把。”
应验了、全都应验了。无论是昨日那位女相面师给自己的谶语,还是今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兆全都应验了——李仕通虽然对贺难还秉持着保留的态度,但他却意识到了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虽然心中激动,但他也没有失去理智:“贺公子说的倒是轻松……在下已经十数年没有寸进一步了,而贺公子却敢信誓旦旦地说能保我平步青云?”
贺难懒得作解释,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了李仕通,李仕通满腹狐疑地接过,捻出信纸开始阅读了起来。
信上的文字是工整的楷书,这当然就是燕春来从李御史那里带给贺难的那一封,上面不仅证明了贺难与李獒春的关系,还谈到了让贺难去水寒郡帮自己的师兄周獠一把,而信纸的右下角更是盖着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印,上刻“盛都御史李獒春印”八个大字。
如果说李獒春的字迹还敢有人模仿,那敢刻一个假章的真是嫌自己命长,敢仿制当朝都御史的印章的人全家捆一块儿都不够砍的。看到这个印章内容的一瞬间,李仕通再不敢存疑,态度也软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将自己手里的信双手交还给贺难。
那水寒郡新上任了一位郡守周獠,李仕通也有所耳闻,因为是邻郡的关系,他还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如你所见,虽然我师父没那个闲心管你这儿的鸡毛蒜皮,但是周师兄可就在邻郡做一郡之守。”贺难懒洋洋地说道,他看着李仕通这副模样心中已有了分寸——现在就算是自己撂挑子走人,李仕通也得抱着自己的腿求着自己留下。“过些日子我就要去我师兄那里报到了,如果这件事你办的漂亮,那我在我师兄那里表你一功还不是理所应当?”
其实贺难哪有这个权力?无非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借李獒春和周獠之势,行自己之事罢了。不过要是真能顺手拉这位半生潦倒、壮志难酬的县令一把,也在贺难的计划之中。
“贺公子,若您或李大人、周大人真能提携下官一手,下官自当感激不尽,竭我所能,唯您马首是瞻。”李仕通于官场蹉跎半生,仍旧是这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样子,如今真有个能和上面搭上线的门路,自然是把贺难当成了自己最后的机会。甭管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就是老泪纵横,纳头便拜。
“李大人不必多礼。”贺难笑了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把狄、宋二人斩尽杀绝了:“咱们先把手头这些事儿处理了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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