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舞点点头,用手背拭了泪花,去沏了一壶新茶端来,替林觉斟了一杯道:“公子喝点茶消消气,我进去了。有什么事便叫我。”
林觉冲她点头微笑,绿舞叹了口气回后宅去了。林觉坐在厅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事实上林觉知道今天自己是冲动了,他也没料到自己忽然间便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吴春来一顿指鼻子大骂,将他赶出了门外。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应该是这几日心中烦躁的事情累积之故。二伯的事情自己一直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来,小郡主也消失了已经八九天没见到了,自己已经确定感觉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但是自己却根本无从知晓,也没处去打探。为二伯的事情去见先生,又被先生一番晓之以大义的训斥了一番。种种事情让林觉心里便憋了火气。
偏偏这个时候,吴春来又鬼一般的跑来逼迫自己,自己本来是想跟他虚与委蛇,拖到他明白自己不可能为他卖命自己放弃为止,可这家伙又是哄骗又是恐吓,终于将自己的心中的火气给勾了起来,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这下好了,吴春来是彻底得罪了,这个家伙是个笑面虎,表面温文尔雅,背地里一定会捅刀子。自己来京城时便决定不惹事不闹事,然而到了京城几天便打了吕衙内一顿,现在又连吴春来也骂了。果然吴春来那句话说得好,你不惹人,人来惹你,该来的总会来,躲也是躲不开。
不过,此事也并非绝无坏处,起码彻底断了吴春来拉拢自己的心思。吴春来现在应该明白,自己和他绝对不是一路人了。也免了他屡次来骚扰自己。倘若当真要树敌,便堂堂正正的树敌便是。吴春来想搞自己怕也没那么容易,最多是背地里动手脚,自己以后小心在意些便是。总之,怕也不成,事到临头还是要面对,这辈子本就决意不再退让,今日之事倒也符合初衷。
一盏清茶下肚,林觉心中的火气渐渐消散。但他也没了出门的心情。有件好事便是,吴春来带来了个好消息,说自己已经确定被点为第一名状元,若当真属实的话,那可是个值得庆贺之事。想来吴春来也不至于说谎,而且他说录取名单已经送去给皇上御批,除非皇上不满意,否则他也没法从中动手脚。就算是状元被撸了,起码是肯定能中一甲的,那也很不错。
想到适才凶了小姑娘一句,小姑娘被凶的泪水汪汪的,此刻定躲在后面伤心。莫如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让她也开心开心。想到这里,林觉起身回后宅,不久后后宅中便传来少女清脆的惊喜的欢呼声。
……
夜幕低垂,白天的气温已经微有些灼热,但毕竟只是初夏,夜晚还是凉爽宜人的。夜风从城市上空吹过,将白天的热浪带向南边,让汴梁这个大都城的温度慢慢的变得舒适。
太平兴国寺南林伯年的大宅子里,此刻更是夜凉如水。硕大的后园之中,一座假山之畔的凉亭之中,一盏灯笼如豆,挂在凉亭的廊柱上,在夜风之中忽忽悠悠的晃动。
林伯年独自一人坐在一张石桌前,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碟小菜。这诗情画意一般的场景,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林伯年在月下独酌,应该是满腹诗情的时候,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天黑无月,对着星星喝酒显然没有诗意,也没有先例。而且此刻的林伯年确实满腹心绪,但却不是诗情,而是牢骚和烦闷。他喝的是闷酒,喝的是苦酒。
这段时间,对林伯年而言是煎熬难过的日子。自从上次被方敦孺当朝弹劾之后,林伯年便心情一直很不好。直到那次林觉来了之后,林伯年的心情便只能用糟糕来形容。方敦孺和严正肃明显是盯着三司衙门不肯放了,他们是要将三司衙门作为突破口,为他们入京打响立威的第一战。而偏偏自己明知道他们的彻查正在深入,却根本没法阻止。就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绞索,明知道他在收紧,很快便要勒死自己,偏偏没有办法将脖子缩出去。
他很后悔,后悔的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而是后悔自己这么多年在人际经营上居然没有任何的进展。朝中两大支柱,吕中天和杨俊,自己居然一个都没攀附上。但只要能搭上一个,此刻便或有救。自己这么多年来耽于享乐,没有进取之心。林家送来的银子自己买了大宅子,娶了小妾,真正用在刀刃上的没有多少。林伯年暗骂自己愚蠢之极。现在这样的关头,居然找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那些朝中平日里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官员们,这几日早已一个个的敬而远之,走路都躲着自己,好像自己已经是个完蛋的人了。都他妈的是一些没义气的混账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这些人也不省心。林盛成天不见踪迹,又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去了。适才第七房小妾阮氏还吵着要银子去给她娘家几兄弟置田产收租子。火气正盛的林伯年当即便朝那张平日自己捏都舍不得捏的脸蛋抽了一耳光。阮氏顿时便瘫坐地上嚎啕如虎狼一般了。
林伯年心中厌恶烦躁,索性眼不见为净,命人在后园摆了几盘小菜,自己在这里自斟自饮借酒浇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