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见郭冲沉吟,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于是继续说道:“当然,臣知情不报确实是不对,皇上倘若因此治臣之罪,臣也无话可说。毕竟大周律法在此,臣无可辩驳。但倘若将此等同于不忠,臣便不能接受了。臣还是那句话,什么话都说出来,未必便是忠心,反而也许是居心叵测之举。隐瞒不说,未必便是不忠,反而可能是维护皇上颜面和朝廷的稳定之举。起码臣的初心不是不忠于皇上,臣可以接受处罚,但绝不接受不忠于皇上的罪名。”
郭冲冷笑道:“你可真是舌绽莲花,跟朕坦诚者反而被你说的不堪,这不是颠倒黑白么?你觉得朕这么容易被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蛊惑么?朕可还没老糊涂。”
林觉摇头道:“皇上以为我是胡说八道,其实不然。臣举个例子,人人都知道谎言可恶,隐瞒欺骗可恶,但在特定情形之下,那却是善意之举。比如一个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只有数年或者数月可活。倘若身边人直接告诉他只能活数月的时间,那这个人必是满心忧惶,悲伤恐惧。便是那最后的几个月时间,也都在惊恐和痛苦之中渡过。这对那病人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此事倘若身边都告诉他什么病都没有,不用担心生死。这个人必是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直到最后那一刻。虽然说结局相同,但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享受生命,追寻快乐的么?哭着死和笑着死看似都是死,但其实已经是云泥之别了。那么皇上能说身边家人隐瞒病情的行为是大恶么?这只是善意的谎言,反而是一种爱护吧。”
郭冲闻言思索半晌,终于微微的点了点头。
“算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你难道不知道此事的后果之严重?这是要腾笼换鸟,夺朕的江山社稷。这可说是谋逆大罪,你没有考虑过这当中的蹊跷么?”郭冲沉声道。
林觉躬身道:“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但其实……这只是一种可能罢了。而且……那假冒的皇子郭昊已然夭折,早已不可能形成皇上所言的局面。正因为危害已经消除,臣才敢擅自隐瞒。倘若郭昊还活着,那么臣便是拼死也要揭露真相,否则很可能我大周江山为人所窃取,这是关乎大
周社稷存亡的大事,在这件事上,所有的一切都可弃之不顾了。”
郭冲点头道:“照你这么说,作恶之人便无需惩罚了?当年之时便不用追究不成?这件事虽然因为郭昊之死而危险解除,但始作俑者的谋划之心便是谋逆,其心当诛。”
林觉点头道:“臣同意,倘若此时确实是有人暗中谋划,这个谋划之人必要追究,诛杀九族也不为过。但问题是,此时是否有人谋划?莫非容妃娘娘承认她的用心如此?亦或是容妃娘娘交代了幕后有人指使不成?”
林觉敢这么问,是因为他判断出容妃娘娘不可能招供出梁王来。此时的攀咬其实并无意义,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坐实别有用心的谋逆大罪对她而言不但不能免责,反而罪加一等。况且,如果容妃娘娘已然招供出梁王来,那自己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说话了。皇上会第一时间将梁王府上下以及相关人等全部控制起来,进行审讯问供,之后会一个不留全部诛杀。既然局面没到那一步,那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皇上自己的猜测,而容妃娘娘并没有透露半个字。
想到这里,林觉看了一眼容妃。容妃却低着头捂着腰腹之间站着,身子微微颤抖着,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郭冲没有回答林觉的提问,沉声道:“朕问你,据你看来,有没有他人指使谋划的可能?”
林觉敏锐的觉察到了这话语中的陷阱。郭冲是要试探自己是否会欲盖弥彰。其实正常人都能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倘若自己要是无视这一点,为之辩解,那么郭冲立刻会生出怀疑来。
“臣认为此事要彻查,臣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有人设计的计谋。倘若有,这幕后之人必须揪出来。当然,这并非绝对。臣以为可查,但不必钻牛角尖。我想容妃娘娘应该不至于那么糊涂,她这掉换子嗣的举动,臣还是认为,那是为了争宠而已,为自己在后宫谋得一席之地。只是做的太过火了。容妃娘娘当不至于会想要颠覆我大周。”林觉沉声道。
郭冲皱眉道:“你有凭什么认为她不可能是要颠覆我大周江山呢?你又不是她,难道她跟你细细说过此事?”
林觉忙道:“当然没有,臣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基于古往今来的一些基本的事实罢了。历朝历代,后宫之中争斗不断,有一条道理颠簸不破,那便是母凭子贵。以臣来看,皇后娘娘梅妃娘娘都有子嗣,而容妃娘娘没有子嗣,那么必是很难立足的。虽有皇上的宠爱,也会心中难安。臣只是猜测,容妃娘娘此举便是为了能和皇后娘娘和梅妃娘娘平起平坐。说她有争后宫之主的心思,臣是会相信的。但说她要以此腾笼换鸟,颠覆大周江山,臣却觉得勉强。当然,臣这都是猜测,臣不敢保证是对的,只是基于历朝历代后宫争斗的目的和原因而起。臣宁愿相信容妃娘娘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