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武帝经了这一场蛊毒所害之后,终日就总是把死啊死的话挂在嘴边。 他甚至曾跟章远说过他活不过一年,就算是能活,他也不想再活着,觉得活着是受罪。
今日面对梵天离的求娶,他又想到了死上面,只想着玄天歌嫁到那么远,等他快死时都不能伴在病榻边,他不能再自家最疼爱的侄女,怕是到了地下也不能安心呢!
于是,老皇帝犯了倔脾气,果断地摇头否决:“不行不行!朕绝不允许天歌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朕的侄女还得给朕养老送终呢!走那么远,待明年朕大限到了,去哪里把人叫回来?”
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都不乐意听了,首当其冲就是凤羽珩,她眉心一皱,对天武帝道:“父皇您这是质疑阿珩的医术呢?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别想那些没有用的,什么明年就大限到啊?我怎么没查出来还有这么一说?”
玄天冥也冷哼一声,还翻了个白眼:“把皇帝弄得乱七八糟,然后你一心求死,烂摊子推给旁人。你是当六哥好欺负,还是当咱们兄弟都好糊弄?”
“怎么的?”天武帝一愣,“你这意思是朕欠你们的,欠到死都不能死了?”
问话一出,所有皇子齐齐点头道:“正是如此。”
天武帝抑郁了,他都生了些什么儿子?
正一个人气鼓着,玄天歌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了天武帝的大手里,对他说:“皇伯伯,天歌是乐意的。”
“恩?”虽然心里已经有数,可玄天歌亲自开口承认,却还是让老皇帝的心揪了一下。他问天歌:“你同意什么?你可知道那大沙漠里是个什么情况?你可知道生活在那种地方有多受罪?你可知道那里有多远?你去了,想再大顺国土,就很难很难了。”
“皇伯伯。”玄天歌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因为她武帝的眼里全都是焦急与不舍,一下子,从小到大被其宠在手心里的记忆又涌上心来,让她还真舍不得离开。可是再舍不得,却也得走,她告诉天武帝:“女子早晚都是要出嫁的,嫁得近,是命好。嫁得远,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以前我们觉得大漠遥远,但是现在咱们大顺也得了古蜀好几个城池,在九哥和阿珩成亲时,天歌也去过大漠,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与大顺南界接壤,紧密相连。皇伯伯,天歌没有远嫁,只是嫁到了一个紧挨着大顺的地方,皇伯伯只要想念天歌,一封飞鹰传书,天歌马上就能回来梵天离答应我,每年都会陪我回来省亲,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您歌每年都会回来,皇伯伯难道不愿意每年都等着天歌吗?”
老皇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小姑娘几句话,就把他说得想要哭了。他最近总是有想哭的冲动,就觉得日子被自己给过得乱七八糟,原本那么好的一切,转眼间就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玄天歌远嫁,说到底不还是因为他的蛊毒吗?
见老皇帝情绪几近失控,文宣王终于开了口道:“皇兄,你疼天歌咱们都知道,我是她爹,我也疼她。但孩子毕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古蜀这年轻人我瞅着还不错,是个有担当的,咱们天歌也配得起他的身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咱们不如就放手吧,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何能走得精彩,且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文宣王妃也抹起了眼泪,跟着道:“是啊!让她去吧!我问过她,她是乐意的。”
天武帝摆摆手,控制不住情绪,一手掩面流了泪来。
梵天离一幕,心里却升起阵阵的羡慕来。他早听闻大顺皇家的亲情并没有因为身在政治权力中心而彻底的泯灭,可他以前就是不明白,皇家怎么可能还有亲情在?就像他的古蜀,为了皇位,父不父,子不子,兄弟相残,骨肉迫害,那都再正常不过。他初来时,皇子蛊害天武帝,还觉得从前的听闻都是假的,大顺也与他古蜀一般无二。
可直到今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大顺的亲情真的还在,原来,大顺的皇子和公主在皇帝心里都是这般的重要。
他心生感动,伸手入袖,将一样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在手里,再递给章远,让他呈到天武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