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半的孩子,没有发病的情况下,声音竟然分外清楚明白,透着从内心深处流露的真诚。
哑姑忽然心里一动,从刘秀才娘子怀里抱起孩子,轻轻放进柳万怀里。
兰草吓得直咬舌头。
柳万慢慢地伸出手,一点一点十分小心地抱住了孩子,恰如抱着一件珍贵的渗色釉瓷器。
“你可以亲亲他。”
哑姑柔声在耳畔说。
柳万很听话,真的低头,嘬起嘴唇真的在小小的婴儿前额亲了一下。
他亲完了赶忙把孩子重新送回哑姑手里,搓着手憨笑,“媳妇我们也会生一个宝儿出来的是不是?兰梅说过,我们是夫妻,媳妇是我娘子,一个女子做了娘子就会生孩子的是不是?媳妇给我们生宝儿好不好?叫他陪着我玩——”
清清亮亮的声音在狭窄的驴车里回旋。
这本来充满粪味的一辆破驴车,一时间散发出无比温暖祥和的气息。
刘秀才在一边望着,忽然一拱手,“既然这位小公子这么喜欢犬子,犬子又是这位娘子亲手接生,那么小生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家都含笑望着刘秀才。
刘秀才鼓起勇气,“小生虽然不知道你们一行是何方人氏,但是瞧你们衣衫打扮行李装配,就知道你们一定是不凡之人,小生不应该高攀的,只是这公子实心实意喜欢犬子,那就叫犬子和这公子结了干亲,以后小生也叫犬子不忘小女子救命之恩他日图个回报。”
说完神色惶惶,明显底气不足。
众人还在犹豫。
柳万首先满脸喜悦,一把拉住哑姑手腕,“是不是要把宝儿送给我们了?那太好了,以后万儿有玩伴了。”
哑姑伸手摸他的脸,温柔地笑着,目光投向老钟叔,在征询他的意思,其实这也是对这位老家人一路精心呵护的尊重。
果然老钟叔顿时高兴,“这个,还是小奶奶定夺吧,小奶奶做出的事儿一般不会有错。”
这话也是说给那几个婆子听的。
果然胡妈等人在车外听了本来要反对,不想老钟这里已经把路给堵死了,胡妈恨恨,却没有更好的反驳理由,只能悻悻退开。
哑姑伸手进柳万的脖子,一阵摩挲,掏出一根麻花编制的金线拴着的玉坠子,“宝儿太小不能跟着我们,但是宝儿愿意做万儿的小弟弟,长大了就会来找万儿玩,到时候把万儿喊哥哥,万儿既然做了哥哥就得给弟弟留个纪念啊,这坠子拴弟弟脖子里可好?”
柳万想了想,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细碎牙齿,自己动手解了,哑姑抱起他,他颤抖着手亲自把坠子挂上了婴儿嫩嫩软软的脖子。
“这就算是认了亲了——”哑姑含笑道,“他叫柳万,是灵州府柳丁卯的儿子,不知你们怎么称呼,以后怎么联系?”
刘秀才虽然不识那玉坠有多金贵,但也瞧出那是好东西,肯定值不少钱,那么好的东西说送人就随手送了,他心里正惶恐呢,一听这话慌忙起身,冲柳万抱拳,“原来是灵州府的柳家公子,小生眼拙,失礼了。”
想了想,“小生姓刘,犬子就起名刘千吧,和柳公子的名字正好相配,也好识记。”
柳万,刘千,确实有些相配。
外面雪色渐渐昏暗下来,不敢耽误,大家准备启程离开。
刘秀才动手去解车外的丝绸,说要还给哑姑一行。
哑姑淡淡一笑,“老钟叔,把我们车里首饰拿几件来送给他们,这一路风寒连天,他们也好沿途找家客店变卖了当作盘缠。”
刘秀才家意外又得了这么多钱财,那娘子感激得在车里只是抱着孩子磕头,刘秀才眼里噙着热泪,一直送哑姑她们上了车。
车马启动,踏雪前行。
哑姑忽然心头一亮,连喊停车,跳下去又一次冲向驴车。
慈母塔,慈母塔,作为秀才一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刘秀才又是本地人,他应该知道慈母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