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清浅,欢声笑语扑面来。
陆舒窈面带微笑,端着双手,踩着金丝履,冉冉行向北楼,途经三小儿嬉闹处,提着裙角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手,即见得三个玉人儿咯咯笑着,窜向小仙子。小刘臻跑得最快,一头扎进娘亲的怀里,扬着小脸蛋,鼻子抽了抽,继而,东拱西拱起来。
“臻儿……”亦不知小刘臻拱到了甚,便见得小仙子秋月粉脸唰一地红,继而,两把小梳子不住轻颤,羞得没边,眸子里却汪着满满的喜爱,欲将小刘臻抱起来亲一口,殊不知小刘臻却不乐意了,嘴巴一撇,哇啦哇啦大哭起来。
“少主母,小二郎君饿了……”
徐氏偷偷抿嘴一笑,却不敢让少主母受窘,悄悄靠近尴尬的少主母,将小刘臻哄入怀中,递给一名面目娇好的中年妇人,那妇人乃是小二郎君的专事**娘,少主母乃是陆氏贵女,华亭刘氏掌族人,哺养之事自是勿需少主母亲力亲为。再则,少主母身娇体贵,不喜食酵奶之物,故而有所欠缺。
“羞,羞……”
小神爱扬着小手扑入陆舒窈的怀里,看着正食奶的小刘臻,嫩嫩的手指划着脸颊。她在嘲笑阿兄,在小神爱的心中,阿兄乃是最贪食的,转念间,自己却饿了,在陆舒窈的怀里挣来挣去。陆舒窈眸子一眨,微微一笑,把小神爱放下来。小神爱立即扑向自己的**娘,嬉嬉唤着。
这时,小刘乾规规矩矩的走到陆舒窈面前,挽起胖乎乎的小手,深深一揖,脆声道:“孩儿刘乾,见过阿娘。”小壁人礼仪习得有模有样,嘴角微翘,眉宇极似刘浓。
陆舒窈恬静一笑,温言细语考究了一番小刘乾,现下,小刘乾已习《毛诗》了,便背诵了一阙《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痊,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小刘臻与小神爱见阿兄背诗,虽不明觉历,但也跟着啊哦额的张牙舞爪,脆嫩的背书声飘满了庄园……
刘氏将将起来,在留颜与巧思的挽扶下,凭栏寻声而望,脸上的笑容浓浓爬满。绿萝正拽着裙摆上楼,闻听此声,眸子一弯,嘴角扬起,斜斜靠在抚楼上,笑容既媚且甜,尚带着满满的骄傲。庄园内外,但闻此声,婢女们脚步一滞,抬首望向楼上,嘴角衔着笑容;李宽、胡华等人正在院中大厅里商议诸事,得闻背书声,尽皆走到窗前,凝目瞭望,捋须的捋须,称赞的称赞。吴县刘氏,一日非同一日。根深华茂,即由此而来。
陆舒窈静静的笑着,待小刘乾将诗背毕,携着小刘乾的手走到院中五柳树下,轻轻一挥手,当即便有白袍抬来矮案,婢女铺上白苇席。小刘乾眼睛咕噜噜一转,嘴角微裂,面上却云淡风轻,一撩月色小袍摆,跪坐于苇席中,手按膝,身微倾,眼观鼻、鼻观心。
小大郎君开蒙礼,即于今日。
刘氏脸上笑开了花,搭着巧思的手徐步下楼,走到陆舒窈的身侧,拉住小仙子的手细细摸索,眼角则闪着晶莹泪花。绿萝一颗心怦怦乱跳,见陆舒窈向她招手,睫毛一颤,叠着步子挪到近前,浅浅一个万福,遂后,收敛了眉宇,站在雍容华美的小仙子身侧。李宽等人鱼贯而出大厅,默然入院,肃心垂手。
此间静,不闻声。
稍徐,陆舒窈微微一笑,看了看日头,命人将朱砂、雪纸、牛皮小鼓等物置于矮案上。其后,邀绿萝一起,款款走向小刘乾,落座于对面。绿萝脸颊绯红,强忍泪珠,跪座于侧面。
陆舒窈温婉一笑,左手捏着右手腕纱,右手执笔,于朱砂砚中轻轻一荡,待笔尖蘸满朱墨,凝了凝水月细眉,笑道:“点破迷蒙,笔贯朱砂,愿我儿得圣人眷顾,诗书满腹,气神自华。乾儿,且接笔。”
“是,阿娘。”小刘乾按着膝盖,徐徐倾身。
陆舒窈执笔一点,于小刘乾额心落得一点朱红。
眉心清凉,小刘乾眉正目清,此事阿娘早已教导过,当即,正了正小青冠,扫了扫小月袍,朝着东之天三揖及地,遂后,缓缓起身,朝着观礼众人团团一揖,脆声道:“刘乾,谢过圣人教诲,谢过祖母劬劳,谢过阿娘持薪,谢过娘亲赐生,谢过诸君观礼!”
“小大郎君多礼!”
李宽等人面正色危,纷纷挽起袖子还礼,院中侍立的婢女莫论大婢、小婢尽皆端手于腰,深深万福。刘氏、陆舒窈静美微笑,绿萝睫毛颤动不休,下意识的便想还礼,转眼却见陆舒窈微微摇头,脸颊通红,竭力忍住。尚有一人未还礼,那便晴焉。
少倾,小刘乾落座,悄悄看了眼对面的陆舒窈,继而,提起毫笔,荡墨朱砂,深深吸了一口气,于雪白的左伯纸中纵横两撩,即见纸中凸现一字:“人!”
陆舒窈细细一看,见落笔极沉,透纸入案,亦不知想到甚,云眉绽放,嘴角弯翘,莞尔静笑,复缓缓将纸一卷,递给抹勺,心道:“乾儿字锋极好,日后,必胜成都侯。”
抹勺当即将纸筒以绵布裹住,以丝巾系了,斜斜托于怀中,暨待礼毕便需将此卷挂于书室一角。
这时,便听陆舒窈微笑道:“乾儿可知,此字何来?”
小刘乾拿起案上的小木锤,轻轻的敲击着牛皮小鼓,朗声道:“人以纵生,贵於横生,故,其上臂下胫。”
陆舒窈眸子一眨,笑道:“然也,此乃天地之性最贵者也,人行于乾坤,以诗书明理治性,复借臂膀之力,踏川渡山,还以诗书,而此,即乃君子之仁也!唯愿乾儿知人而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