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阿娘教诲。”小刘乾毕恭毕敬的一揖。
到得此际,礼毕。
其后,陆舒窈命抹勺将早已备下的诸般物什赠于小刘乾,内中有书墨四宝,砚台乃是曹妃爱命人由建康带回来的落梅映雪砚,镇纸乃是刘浓的黑玉茄鳞,毫笔从粗至细整整一套,乃是小仙子花重金所购,共计十六枚。
此时,晴焉亦将怀中的锦盒揭开,内中卧着旭日垂莲熏香炉,极其精致,炉身以七瓣金莲构筑,莲上巧巧的拖着一轮耀日,一旦沉香入内,徐徐清香即由莲座升腾而起,窈窕婀娜缠绕金日,复由晶顶一眼小孔,吐烟如徐。此炉乃是桥氏祖族之物,常伴先朝二桥身侧。
晴焉小心翼翼的将熏香炉置放于案,浅浅一个万福,笑道:“小大郎君,此乃我家小娘子所赠,愿小大郎君得此清香,福随心慧。”
“谢过桥,桥……”小刘乾眼光落于香炉上,嘴角轻抖,不知该如何称呼桥游思。整个刘氏庄园上下俱知,北楼沉睡着美丽的桥家小娘子,迄今为止,犹未苏醒。
闻言,晴焉心中一疼,双手捏来捏去,眼泪欲坠未坠。刘氏极喜桥游思,看了一眼北楼,心中亦疼,当即搭着巧思的手走过来,轻声道:“乾儿,我的好乖孙,当唤,当唤……”言难继续,看向陆舒窈。
小仙子轻轻一笑,柔声道:“当唤,阿娘。”
“是呢,小大郎君,当唤阿娘。”巧思赶紧接口,她服侍刘氏多年,最是了解主母的心思。
刘氏舒了一口气,看着陆舒窈的目光更为温柔,心道:‘贵女即乃贵女,气度与人不同,我儿好福气。’
当下,诸事已毕,陆舒窈荡了会秋千,逗弄了一会小刘臻,即与晴焉一道,行向北楼,每日她都会去探望那可怜的女子。小仙子聪慧伶俐,面对此事,自有主张,女子若擅妒,必失郎君之心,此乃乡野愚妇所为,舒窈不屑为之!再则,桥氏女郎着实可怜,竟因夫君陷身于梦,经年难醒,小仙子心地仁善,期盼那睡美人早日从梦中醒来。
想着,想着,嘴角扬起微笑,脚尖金蝶颤动的轻快,将将转过廊角,即见一名婢女由北楼匆匆行来。待至近前,婢女浅浅一个万福,向陆舒窈低低一阵耳语,小仙子两把小梳子蓦然一唰,明眸若雪,提起裙摆,加快了步伐。
待至北楼,静室中走出一人,虽已年近三十,却极为明艳动人。
陆舒窈万福道:“陆令矢,见过鲍夫人。”
此人正是荀洪之妻鲍潜光,来华亭已有数月。其人身后跟着数婢,一婢侍针囊,一婢侍艾草,一婢怀抱水盆。阵阵艾草的清香扑鼻而来,鲍潜光拉着陆舒窈手,缓缓走向廊角无人处,继而,定定的看着陆舒窈,嘴角勾着好整以暇的笑意,轻声道:“若桥小女郎醒来,令夭可喜?”
“呃……”陆舒窈怔了一怔,半晌,水月眉浅弯,嘴角微翘,轻声喃道:“若是如此,夫君定喜,令夭,令丈也喜的……”说着,眸子浅低,樱唇微嘟,脸颊染上一抹浅红,盯着自己的脚尖,暗羞。
看着眼前的美玉娇人儿,鲍潜光会心一笑,将小人儿拉入怀中,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令夭柔善也,刘……成都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说着,压低了声音:“令夭且宽心,尚未醒也!此疾,潜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状若迷梦,又似寐心。潜光医术浅薄,虽经数月针理,肢体已复,然心神犹未归。”
陆舒窈一颗心乱极了,睫毛唰来唰去,乱喃道:“鲍阿姑,好阿姑,救救她罢,令夭,令夭不宽心。昔日,若非令夭劝她往北,兴许,兴许尚不至此……”
“唉,寒积于骨,继而,深发入体……”鲍潜光将怀中人儿搂得紧了些,眸子瞥向静室,思及桥游思的病情,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方才,恍然若醒,潜光以针激之,殊不知,仅体肤醒也!到得此时,医术已难为。其人若欲醒,兴许,便在昼夜之间。若迷身于梦,兴许,永世难归。”
“迷梦,如梦之梦……”陆舒窈轻轻喃着,良久,良久,贝齿咬樱唇,绝然道:“莫论何如,夫君不弃她,她理当醒来,尚请阿姑劳神,令夭感激不尽。”言罢,挣脱了鲍潜光的怀抱,金裙**之际,已然款款跪于廊中,挽手于眉,大礼顿拜。
见得此景,鲍潜光心中更赞,将陆舒窈扶起来,嫣然一笑:“令夭仁善却妒,实乃奇女子也。潜光定将倾力而为,令其肌肤不寐。然,潜光亦有一请,尚望令夭怜惜。”
闻言,小仙子心中悠悠一颤,浓密的小梳子轻轻一唰,星月明湖霎时为之一黯,璇即,星光乱闪,一颗颗的小星星冒出来,晃得人直欲迷眼,声音却轻浅:“令夭知也,此事,当不在令夭,而在夫君。”
“令夭……”
……
静室中。
“小娘子,小娘子……”
晴焉坐在榻边,一声声的唤着,遂后,细细的替小娘子捏着衾角,从软衾里摸出暖壶,把将将热好的暖壶塞进去,拾起矮案上的金丝楠木小手炉,轻轻的放在小娘子的枕边……
静室外。
小仙子俏俏倚着扶拦,看着遥远的天边,眼眸泛起涟漪,仿若得见,夫君正跃马扬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