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又下起了雨。
暂时关押萧珪等人的院子里,明显是不能再呆人了。小赫连便大喊大叫了起来,要求换地方。
那些不良人听了都好笑,纷纷的说,你以为这是逆旅驿馆,你是花了钱的大爷,我们却是伺候你的孙子?
还换地方?
没这道理!
萧珪也是被淋了个混身湿透,但他一直很安静的坐着,听由小赫连在那里吵吵,自己一言不发。
小赫连吵了一阵完全没有收效,便也消停了下来。他蹲到萧珪身边,将自己的外衫脱了当作一个雨蓬支了起来,往萧珪的头上挪了一挪,也来替他挡雨。
萧珪冲他笑了笑,说道:“怎么不闹了?”
“哎,他娘的,太不给面子了……”小赫连既苦恼又尴尬,说道:“等我出去以后,再找他们算帐!”
“终究是民不与官斗,你瞎折腾什么?”萧珪淡然道,“如果看他们不顺眼,只有一个办法。”
小赫连道:“杀光他们?”
萧珪都乐了,说道:“是,成为他们的上峰。”
小赫连不屑的撇了撇嘴,突然又眼睛一亮,“怎么,你开窍了?”
“开什么窍?”萧珪道。
“做官呀!”小赫连道,“你不是有机会么?”
萧珪笑了一笑,“没兴趣。”
“你若是官,哪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小赫连道,“你若是做到比杨洄还大的官,他还敢对你瞪鼻子上脸?”
“行了,别说了!”萧珪道,“尽是些没用的话。”
小赫连轮了轮眼珠儿,说道:“那咱们说些有用的。你说,杨洄究竟想把咱们怎么样?”
“冤有头债有主,他要的只是我一个人。”萧珪道,“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们。”
“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小赫连有点不满,说道,“莫非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过兄弟?”
萧珪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把我当兄弟,就不要再说‘连累’这种话。”小赫连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这才是弟兄!”
萧珪深呼吸了一口,点了点头,“是我说错话了,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小赫连嘿嘿的笑,连忙又道,“我现在就只担心,杨洄把你抓了过去严刑拷打。我要是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报仇机会。不管审不审得出结果,好歹也要揍你一顿,出些气了再说。”
几乎是话刚落音,院子里冲进来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萧珪,出来!”
小赫连立刻朝自己脸上狠扇了一个耳光,“乌鸦嘴!该死!”
萧珪已经站起了身来,“有什么事?”
“废什么话,跟我们走!”那两个兵卒,上来就要拉人。
小赫连立刻冲了上去,“有什么事,先说清楚!”
一看大东家都出面了,他手下的那些小弟冯七等人也都围了上来,将萧珪团团围在中间,都跟着喊“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许去”!
兵卒怒了,“你们这些贼人,当真是活腻了!”
有人大喊一声“来人”,立刻就冲进来一群的兵卒,人人手里举着一把上弦的弩机,对准了人群。
小赫连这下真是火大了,大声吼道:“我看你们谁敢放箭,滥杀无辜!”
那些护院们也来了火气,“举个破弩,吓唬谁呢!”
“有总放下弩机,我们单打独斗!”
“谁输了谁是王八蛋!”
小赫连等人毕竟都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十分齐心。如此群情激昂的大闹起来,那些当兵的还真是有些输了气势,没再轻举妄动。
萧珪既不阻止,也不帮腔,静静的看着他们闹。
其实这些当兵的,都不是真心想要与自己这边的人为敌,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像现在这样闹腾一下,未必是坏事。这样至少,能给杨洄增添一些心里压力。否则,他或许真会私设公堂,滥用私刑。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种时候可没必要充英雄,活受罪。
闹了一阵,动静挺大。眼看就要演变成肢体冲突,甚至还要暴发群殴。
这时县令田茂才来了,伍校尉也来了。
伍校尉把自己的兵叫了出去,田茂才也带着一些不良人从中劝阻调和,冲突总算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些士兵们走后,田茂才当着萧珪等人的面,对负责看押的不良人说道:“你们也真是不晓事,他们又不是什么重犯。如此大雨,哪能让他们蹲在院子里呢?——那边还有空房,赶紧让给他们换个地方。”
县令都发了话,这些不良人自然都是听话,连忙把小赫连等人转进了两间大房里。
小赫连进了房,一看居然还有睡榻,于是脱了身上的湿衣服钻进了被窝里,哈哈的大笑,“这才叫舒服!……咦,萧先生呢?”
“大东家。”冯七上来,小声说道,“方才我看到,那个田县令把萧先生叫走,该是私下问话去了。”
小赫连眨了眨眼睛,“哦,那不管他了。我得睡一觉,等他回来你再叫醒我。”
“是,大东家。”
这时,萧珪正跟着田茂才,朝后堂私第行去。
走到四下无人之地,田茂才凑到萧珪身边,小声的说道:“好险哪!方才杨洄趁我不在,想要私设公堂提审于你,于是派了兵卒过来捉人。好在你们闹将了起来,我听闻消息之后连忙带人过来平息。这才让他的诡计,落了空。不然这会儿,你该是受了他的酷刑与污辱了!”
萧珪微笑的点头,“多谢田明府救我。”
“哎,那姓杨的小子,真是处心积虑想要害你。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他都不肯放过!”田茂才说道,“好在他没有刑讯之权,只能悄悄的私设公堂针对于你。否则,我这小小的县令,恐怕也是救你不得了。”
萧珪说道:“给田明府添了这么多麻烦,萧某十分过意不去。”
“萧先生,不必如此。”田茂才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说道,“老话说,公道自在人心,萧先生为人如何,杨洄的为人又是如何,我们全都心如明镜。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便也就是这般道理了。”
萧珪呵呵直笑,“田明府,抬爱了。”
“不说废话了。”田茂才说道,“今夜,你就在我家中的厢房歇息吧!我叫下人取一身干爽衣服过来,临时与你换了,再将你这一身衣服拿去浆冼干净,连夜烤干。明日你再换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