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的运气也算好,早早就出了事,否则再持续一段时间,身体真要垮了。
现在最多休息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恢复正常了。
“希望天子能接受这一次的教训,日后不要再糊涂了。”韩冈将文件折了一下,递回给宗泽,“至和、嘉和那十年,仁宗皇帝时不时的便缠绵病榻,全都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
宗泽跟在韩冈身边时间长了,也经常听到韩冈评价历代天子,只是他地位还不到,不可能拥有宰相才有的洒脱,只能讷讷的道:“天子的确是要好生调养。”
不论宗泽有多出色,他心中积累下来的沉淀太深厚了。许多事,他是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去踏破。
宗泽拿着文件出去了。
目送宗泽,韩冈觉得这件事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犯事的人业已开始了万里之行,名义上的受害人则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皇城司的人在看管着剩下的三位曾经承受恩泽的宫女。等到她们被确定是否怀孕了之后,再作处置。
朝堂上也达成了共识,一切恢复如初。
韩冈伸了个懒腰,这件少年初识风月闹出的一场风波,也该风平浪静下来了。
“相公。”刚刚出去了的宗泽,这时候突然又进来,手上一份文件,“这是今天的简报。”
韩冈收起伸展开的双臂,接过来,“有什么消息?”
除了赛马和蹴鞠两家快报之外,京师还有许多小报。只要还没有威胁到两家的地位,都会被放过一马。甚至在其中,有许多家小报社,都有两大报社的股份在。
包括韩冈在内,都把新闻报纸当成是自己了解民间舆论的窗口,但那么多份报纸良莠不齐,而且内容也不可能全然是的,所以就有了简报。
除去两份快报需要亲自浏览一遍之外,两大报社的内参,皇城司的日报,还有多份报纸的简报,都是节选,通过不同角度的报告,让韩冈得以了解京师内外的一切重要新闻。每天午后,通过五房检正,放到每一位宰辅的案头上。
“是天子的。”宗泽手指着简报。
宗泽递过来的简报,翻开的那一页,韩冈只一瞥,‘官家’,‘太皇太后’,两个词就映入眼帘。
下面还附了一份原版的报纸,打开看正面第一版,刊名新京新闻,下面的头条又是如此。
“什么时候,京城的报纸变得这么大胆了?”
过去的报社,就算想要报道与天家有关的新闻,都要想方设法的回避直接描写。就像白居易的汉皇重色思倾国一般,明明白白写的是唐明皇,却要用个汉皇来遮掩,如今也一样,专有名词要用其他词汇来替代。直接说官家、太后、太皇太后的报纸几乎没有。一旦犯了戒,开封府的大狱会让东家、主编和编辑们,知道什么叫做‘你有言论上的自由,我有处置你的自由’。
“必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宗泽沉声道。
韩冈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主要说的就是皇帝在太皇太后丧期欢娱过度,以至卧床一事。
现在市井中的传言,主要是说皇帝是为人所诱,所以才会犯了大错。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在男女之事上本就是懵懵懂懂,很难经受得住这方面的引诱。这一次的事,将责任推到皇帝身边的人身上,对皇帝的名声最为有利。而且太皇太后的丧期,说实话,世人也并不是那么在意。民间的婚丧嫁娶,过了百日,朝廷就放开了。
在这份报纸上,并没有说皇帝什么不是,而是在尽力的帮皇帝解释他做下的那等事并不违背礼法。向世人说明,作为皇帝,赵煦不需要守对祖母的齐衰之礼。
乍看起来是在帮忙,如果只看字面上的意思。但这份报道给人的感觉,就是赵煦不再是类似于被害者的身份,而是一位抓住律法上的漏洞,恣意妄为的昏庸之君。
新京新闻特意要点明赵煦无罪这一点,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世人认定其罪。
新京新闻之所以起了这个名字,韩冈倒是能猜得到。当是因为其位于京师新区之中,故曰新京。
在几年前,因为重新修整城防,京城被加以扩大。原本外城城墙之外的大片民宅,被一条长近百里的矮墙包围了起来,名为京师外廓城。从此之后,大宋东京,从里到外,便是宫城、皇城、内城、外城和外廓城。
外廓城的城墙并非由土夯筑,而是柳条篱笆墙,实际上的防卫,则是交由七大十一小总计十八座的火炮棱堡负责。只要棱堡还未陷落,敌军甚至不能跨进外廓城的防线半步。只是这棱堡现在还没有完全修起来,至少还得有三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