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赶上了。
“我说章九,你在这儿也闷了几天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昨天不就已经说了吗,我就留在这里,等大会过后再说。”
在皇宋自然学会的会所,如鱼得水的生活了几天之后,这一天一大早,章回就被李膺缠上了,这让章九百般无奈。
“明天大会就要正式开始,会上有个什么安排,说不定就没时间逛了。正好今天也没什么有趣的宣讲,也没什么有趣的讨论会。”
“那是你没有了!昨天早上为什么不叫我出去?”章回质问。
“那个……”李膺只能干笑。
“是因为东九号厅的割圆术的研讨会!”章回一句揭穿了老底,又质问,“为什么前天不叫我去?”
“这个……”李膺还是只能干笑。
“是因为睢阳李元居椭圆周长公式的宣讲!”
李膺被连连逼问,反问道,“那章九你今天打算去听哪一场?”
章九犹豫了一下。
大会前的最后一天了,不论是论文宣讲会,还是课题讨论会,都比前两天少了许多,只有零星的几场,而没有事先在学会登记的讨论会,都是闲散性质的,没有太多参与价值……
“……还没想好。”他说道。
“你看,果然没事吧。”李膺苦劝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去走一走吧,顺便还能买些东京风物带回去。”
“没什么好去的!”章回的拒绝依然决绝,“带回去的东京风物这里就能买,还便宜……这还是李九你说的。”
在学会这边住下来的当天,章回、李膺就被告知,这里也有代售商品。会员们想要买的东西,只要在代售目录上,直接跟学会说就是了。委托学会统一购买,还能包印花税。
学会内部的人员,什么帮办,干办,干管,职位都是借用官职的名号,人则都是从相府调来。只是丝毫没有门前七品的傲气,心甘情愿的为学会的会员们服务。
李膺早早就去看过了,回来说代售的都是好东西,有些甚至是有钱都难买到——绞缬扎染、蜡缬蜡染的棉布全都是行会价,比市面上贩卖时要便宜两成到四成。银镜,还有香精,也都差不多,且皆是年内的新货,而不是库藏的旧物。
李膺当时说的时候,章回能看出他有些遗憾,可能是遗憾不能大批量去购买。
李膺家里是做买卖的,亲戚中有几个做官,其中一人前两年在京师里面,只是近亲中没出过进士。
李家的买卖做得很大,跟只有几顷良田的章回家里不同。所以能让李膺可着劲的花在格物之道上,据李膺所说,他这几年,在这上面砸了足足有七八千贯之多。
如流水一般的花销,之所以没被家里反对,反而得到支持,完全是因为有苏、韩二相在。同时也希望李膺能走这条路,为李家再挣一个官职出来。毕竟前两年,宋辽两国在蒸汽机上的竞争,对只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百姓而言,的确是个惊雷般的刺激。
李膺之后又说了很多,可见他在家里的压力还是很大,只是找不到人倾诉。只有章回这个新结识的外地朋友,才能让他放下戒心。
不过章回的注意力,当时全都集中到了七八千贯这个数字上了。天知道,章回也想要在自家门前装一杆三丈高的气压计,再一口气买上七八台各色座钟放在家里,用一台、拆一台,然后每个晴天的夜里,拿着六寸的望远镜去观察木星的第四颗卫星——至于为什么只观察木卫四,而不是木卫三,只因为高兴。
后来章回终于是反应过来,也明白李膺这种不能给家里带来好处,一直在花钱的子弟,压力却是很大。只要还有一分心肝,成年的儿子就不可能安安心心的用家里面的钱,却不能带来一点回报。但李膺或许因为是商人出身,算学上的天赋极为出众,可在做买卖上,却是一窍不通,而且根本就不喜欢。过去在接触到格物之道前,只能按照家里的安排,死命读书,以求能考中进士,幸而现在在气学上有了些成就,也得到了家里的认同,勿须去接触他所不喜的买卖勾当。
不过这一次,在学会提供贩售的特产服务上,李膺没有表现出商人的贪婪,倒不是因为他不会赚钱,而是他还懂得些人情处事的道理,‘这是各家行会看在韩相公的面子上给学会的脸面,如果我们不要脸面,那就真的没脸了。’
按照章回听到的说法,这一次的优待,是各家行会对学会的支持。但支持也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购买数量只能作为礼物,一旦数量多到可以成为贩运买卖,就不行了。
章回并不打算做买卖,身为学会一份子的自尊和自豪感,也让他不愿意多占学会的便宜,只打算大会结束后,随便买点就带回去。至于出去逛街购物,则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这怎么能一样?”李膺还是不接受章回的拒绝,“学会的东西是给你拿回去送人的,在东京城里面逛街买到的东西,是给自己的。章九。你家离东京虽近,终归是不常来。这一回是第一次上京,总得好好逛一逛。总不能回乡后,家里人问你,东京城怎么样?你说挺大。州桥怎么样?你说挺长。开宝塔怎么样?挺高。樊楼怎么样?挺热闹。这像话吗?!”
李膺仿佛摇身一变,变成了说书人,一张嘴皮子利索得吓人。
章回叹了口气,李膺终于像个商人了,不论是口才,还有讨价还价的本事,都是一个标准的商人。
“好吧。”章回无奈点头,但又加了一个条件,“只半天。”
……………………
从学会会所去东京城,有安排好的公共马车,按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