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啥嘛,难不成你想走回去?就你这皮包骨头的样,怕是野猪都能给你拱了。”
“依我看,跟谁不是卖命,青痕军确实有点过分,老子在深山里都啃了一个多月的窝头了。回去还要再啃不成?”
“我不管,我兜里的银子说啥都不会交出去的。”
......
将官的表情一直很淡定,他参军二十多年,完全了解下层军卒的心态,也深谙其弱点。他以安危做要挟,又以银子做诱导,早已死死吃定这些人。
“这就...叛变了?!”
躺在担架上的小姜虽然没有听到将官的言语,却是从周遭的讨论之中,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他看着沸腾的人群,望着一个个捂着口袋、唾沫横飞的士卒,不由得生发出些许厌恶。他觉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就往“死尸”的身上瞟;然而,“死尸”无声,不与他有丝毫互动。
良久,他把眼神抽回,看着空旷的原野,生发出深深的无力之感。他厌恶军伍生活,甚至做了逃兵,到头来,却还是免不了委身行伍。
但是,他能怎样?他身负重伤,又受制于人,除了随波逐流,实在无可奈何。
“都停下,禁止喧哗,就地安营扎寨,四角插上白旗。丙字营结帐造火,丁字营东西戒备,戊字营暂歇轮换。”
将官的命令很快下达,各军士闻声而动。小姜被轻轻地放在地面,虎头枪置于其一侧。
百无聊赖之际,他擎起长枪,细细端详,双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
“你很喜欢这把枪?”将官无声无息地踱至小姜近前,俯身注视。
“嗯”小姜点点头,轻声道:“这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件做工精良、拿得出手的东西。”
“铛!”
将官取下长剑,撞了下坚实的地面,说道:“你要是喜欢,我这把剑也是你的了。”
“不”小姜摇摇头,“无功不受禄,我可配不上。”
“有甚不配?此次你居功至伟。”
“我只是无心之举,要是能于将军有益,乃是我的福分。”小姜言不由心,头也不抬。
“好!这次我若得势,必然少不了你的权位。”将官大笑远走,小姜默然无声。
入夜,天转凉。
篝火躁动地跳个不停,小姜的心绪也随着火光起伏不定。他看着远处那一团团黑乎乎的山影,不由得就联想到了小时候听猎户父亲讲的那些吃人的远古凶兽。
细想之下,这关东大地危机四伏,又和那异兽横行的洪荒时代有什么差别呢?人为之争战,其惨烈程度,也许还要甚于洪水猛兽!
“死尸”还是坐着,点点荧光从密林深处汇聚而止,小姜静默地看着,觉得稍稍心安。
心安的,不只是小姜,那点点微芒也是将官的支撑。他的此番叛变,无疑是在赌博,唯一的筹码就是他所认定的、状态奇异的“修行者”。要是没有每天夜晚如期而至的绿色荧光,他怕早就原路折回了。
有了光芒便足以说明这“死尸”的奇异,纵然“他”真的死了,在将官眼里,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至宝,是可以大做文章的供奉!
芷阳城中,同样的漆黑一片。在这荒乱岁月,又能有多少安居人家?
然而在城中央,却有一灯火通明之地,与周遭格格不入,在浓重的夜色中分外显眼。
这儿,原先是芷阳的太守官邸,如今却是樊川军的将军幕府。从门外至里,人数渐多,到了大殿跟前,已是数百刀斧手林立。
此刻,空荡的大殿深处,一尊黑色座椅耸立。其上,一个青年男子身穿银甲正闭目端坐。在他身前,两个斥候单膝跪地,正如实禀报探情。
“也就是说,一队青痕军驻扎在我们芷阳城前喽。”银甲青年睁开了眸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但看他们插起白旗,也没有什么防备,料想应该是来归降的。”一个斥候兵恭顺地说道。
“嗯”银甲青年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但是也不能想当然,没准他们另有所图,或是佯攻之计。”
“属下以为,可以等明日再下论断,若真是归降,明天必有来使。”另一斥候俯首说道。
“有理,但没有必要。”银甲青年敲了敲额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也许明天你就会发现已经中计了;再者,青痕军纪律极差,战斗力羸弱,我们要它又有何用?城中粮食不多,何必养些废人。”
“那将军的意思是?”
“趁其不备,一举荡灭。传令下去,中旅五营集合,我们杀他个措手不及。”
“是”二斥候领命急退,丝毫不敢懈怠。
“这年头竟还会有送上门的肥肉!”银甲青年一拍座椅,扶着把手站起,遥望远方,眼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