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是司徒穹。
徐清沐叹口气,原本他说的只是气话,只要能够道个歉,这事情也就算了,林老爷已死,无论怎样,也是活不过来,所以最开始徐清沐要的,便是剑气阁的态度。
山上人不可随意虐杀山下人的态度。
可如今,看着站着身死的司徒穹,徐清沐倒是从心底,生出了些敬意。
等到林雨到来时,徐清沐已经从人群中撤了出来,至于后边发生的事情,他丝毫不关心。而这件事,也在众人传言成“林老爷死不瞑目,化作厉鬼索命”,徐清沐倒是觉得很好,比他这个少年,逼着剑气阁阁主自杀赔罪,要好得多,也让人信服的多。
徐清沐回了村,买了几斤羊肉,和一些干草,亲自去了趟那柳树下,那个老黄牛和老黄狗都喜欢去的地方。
也是如今埋葬他们的地方。
“老伙计,来的有些迟了,别怪我啊。”徐清沐将那些羊肉和干草放置于两个老伙计的坟前,毕竟是牲畜,倒是没有立下墓碑,只有不大点的小土包。
徐清沐自说自话:“走的时候有些急,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如今再回首,你们已经先行去了极乐世界,当真是......”徐清沐有些词穷,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言语来表达心中话语,只得摇摇头,笑了声,学着老乞丐的口气:
“极好的。”
怎么能够不好呢?这世界,了然无趣。
少年终究没忍住,还是翻手间拿出来新的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老乞丐告诉我说,我走了不久,你们就相继离去了,唉,老黄啊,这辈子没给你带出伏牛镇,让你也潇洒一回。”
伏牛镇中,并无母狗的。
少突然有些想笑,想到自己是几人中,唯一破了身的,想起那一夜的狂徒磨枪,想起翻云覆雨酣畅淋漓,想起了......
林雪。
“老黄啊,后来,我见着了林雪,还是那般惹人心怜。只是后来啊......”徐清沐再次喝了口酒:“后来啊,她......挺好。”
“挺好的。”
徐清沐已经不再敢去想那白衣飘飘的俏佳人,怕忍不住思念,便流了泪。就像现在,这酒似乎有些呛人,怎么连泪,都呛了出来?
真是奸商啊,肯定兑了假酒。
徐清沐摇晃着站起身:“一剑斩天一剑裂地,却再也换不回,你们这些人的陪伴了,又如何?”
像是喝醉了一般:
“又他妈的——如何?”
不过白云苍狗,不过心间添伤......
罢了,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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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客栈。
王帅赶到时,气氛极为诡异。一群人蹲坐在房间里,互相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女人。
“林雪?”
王帅一进门,差点惊掉下巴,这......
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王帅边进门边打量起来,随后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这个向来有些神经跳脱的王家家主,也嗟了牙:难道这林雪又回来,是哭着求徐清沐原谅?
曹彤的眼睛哭的通红,想来是了!
随后,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王帅,双手负后,咳嗽了一声:“那个......徐清沐让我前来,接你们前去伏牛镇,我们已经从界空域中脱了身了。”
随后看着林雪,自作主张道:“徐清沐还说了,要是林雪回来,便一起动身,一同前往那伏牛镇。”
王帅有些开心,这才是好兄弟该做的事情嘛!
皆大欢喜。
“徐清沐真这么说?”一向心思细腻的红鲤开口问道,眼睛似乎有些不舒服,连着眨了几下。王帅心领神会,当然明白自己未来媳妇的用意,不就是怕林雪不肯跟着吗?放心,有他王家家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开玩笑,我可是王帅!
接着,这个穿了仙人遗蜕的王帅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徐清沐还亲自强调,怕林雪不好意思,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抬舒服的轿子!”
洋洋得意,看自己这智商,除了钦佩,别无他言!
曹彤再次哭出了声。
王帅叹口气,出声宽慰道:“男人嘛,三心二意很正常,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王帅想说的是三妻四妾。
红鲤斜起了眼睛。
端在床上的林雪,眼中也有泪意涌动,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他......他真这么说?”终是,原谅了自己吗?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王帅无比肯定,心中已经想着,徐清沐再次见到这林雪时,该有多感谢自己了。
好兄弟,心中记!
红鲤看着有些不着调的王帅,有些气愤,拉过王帅就要往门外走。自打这王帅进了门之后,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再次弄的僵硬。如果这怀了孕的林雪,真的一同随他们去了伏牛镇......红鲤不敢想象,那徐清沐究竟是什么脑子,能说出来这种话?
不,可还有一种可能......
不久,红鲤的房间里果然响起了王帅杀猪般的嚎叫!
李诚儒看着端坐在床上的林雪,终是率先开了口:“那个,林雪,你既然有身孕在身,就不要跟着我们一同前去伏牛镇,若是你也想动身,最好将脚程放慢,找个稳妥的轿夫,自行前去,你觉得如何?”
到底是李诚儒,将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不管王帅说的是真是假,都不会给一路上带来麻烦。
林雪半晌不语,可还是红着眼睛,开口道:“那林雪,就自此谢谢李前辈,我就......”似乎很珍惜肚中的胎儿,林雪将双脚缓慢的挪下床,又自行在地上艰难的摸索一番,这才找到鞋子。
“我就先行告辞,我们伏牛镇再见。”
说着,依旧小心翼翼的辞了众人,眼中已经有些许生气。看来那徐清沐,还是爱自己的。
她又赌对了!
林雪一走,那李诚儒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真是不要脸,还要跟着,我要是她,就一头撞死......”
“对了,我需要给你们准备一下马车吗?”林雪再次折回,轻轻推开门,声音有些温柔的说道。
“哦不用不用,就不烦林小姐费心了,明儿个我就上街市租赁几匹马车,天色晚了,林姑娘请回吧。”李诚儒声音极为温柔,这时候“文圣”的气质,淋漓尽致。
看着已经确定走远的林雪,李诚儒门一关:
“我要是她,我就一头撞死!真不要脸!”
曹彤睁开眼:“滚!”
李诚儒二话不说,悄然开门,溜了出去:“对了,要不要买点水果给你吃,今儿个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了......”
“滚!”
“好嘞!”
刘柳也坐在了曹彤身边,同样是女人,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曹彤内心的痛苦,林雪今天的上门,无异于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到时候,徐清沐再和这林雪和了好,如此这般.......
“刘柳姐姐,你说这话,是徐清沐说的吗?”
指的王帅说的话。
“说不准,但是我觉得徐公子,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刘柳摇摇头,这话,确实有些不好说。如果真是徐清沐说的话,那......
其他人尽数退了出去,只剩下刘柳和曹彤,两人心间如坠万斤铁。
揪心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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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叶家剑冢时,已经是半夜。那个有些柔弱作态的林雪,彻底变了脸。眼睛中的泪水也蒸发殆尽,反而画了些胭脂,笑起来,眼中有万千情思。
徐清沐当初,正是被这情思困扰。
路过徐培的房门时,有些不小心扭到脚的林雪一声惊呼“哎呦”,声音不大,却刚好被屋内的徐培听见,真巧。
推开门,果然看见徐培和那蒋桃枝,并没有睡下,连衣服,都不曾退下一件。
“林雪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扭到脚?”徐培无比殷勤,当即蹲下,抬起林雪的脚,轻轻揉捏。林雪似乎有些疼痛,口中轻声呻吟,徐培手下的力道,便再度轻了些。
蒋桃枝直接起了身,拿着那根桃花棍,对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声音有些清冷:“我出去下。”
徐培抬头问了声去哪,毫无回应。只好继续低下头,有些卖力的揉捏着林雪的脚。
而那林雪,嘴角却有些笑意,看着蒋桃枝的背影,一声“哎呦”,顺势倒在了徐培的怀中:“公子,痛......走不了了......”
蒋桃枝的背影,似乎顿了顿。
徐培还是将那已经走不了的林雪,抱入了房间。
蒋桃枝一人除了叶家剑冢,一路上下人皆俯首,一声声恭敬的“少奶奶”,似乎有些嘲讽,只是无人知道罢了。拎着那根桃花棍,蒋桃枝一直走出了叶家剑冢的大门外,站在一个几十丈高的树上,看着梨兰宫的方向,神情有些肃穆且悲哀。
“宫主,桃枝的使命完成了......”
有风吹过,这个曾经站在梨兰宫年轻一辈中顶尖地位的美人,从未哭过鼻子的天道传承之人,轻微的皱了下鼻子:“宫主,你真的好自私......”
像是对那远处的曹皇后抱怨,又像是对着梨兰宫那人,更像是对着自己说的那般,声音哽咽。
那个拎着桃花棍的胖子,曾笑言,世间男子多豪杰,唯她蒋桃枝执掌之。
蒋桃枝低头,从腿上拿出了那把压裙刀。
此刀,可与性命一起,交于心上人。
就像当年在鸣凤村河边偷鸭子的徐清沐和曹丹,当徐清沐伸手要刀时,那个曹丹,丝毫没有犹豫。
再次抬头,看了眼梨兰宫的方向:“听说你也要与剑气阁阁主的女儿司徒静订了婚,当真是有些为你高兴的,只是这一次,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
手起刀落,月光萧瑟。
当腹间那抹鲜红喷涌而出时,蒋桃枝倒是觉得并没有多么的痛,真如那句古言所说,哀大莫于心死?
“宫主,下辈子,我自己来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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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兰宫。
一直跟在许昆身边的那名同伴,笑嘻嘻开了口:“许三字啊许三字,当真就要取了那司徒静为妻?”
许昆有些神情迷离,对于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未来妻子,他的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毕竟心中已经住了人,即便现在这个人不在了,可还是想着,能回来,肯定是极好的。可无奈那有些胖乎乎的三叔,一根棍子直接抵在了他的屁股蛋上,说要是错过了这桩大机缘,定要他后半生下不了床!
许昆有些害怕,这个三叔,可真是说道做到的。
无奈的摇摇头:“不挺好?我听人说那司徒静,身材极好,传言男人只要看上一眼,起码丢了二两魂!”
身边的男子微微摇头,并未多说。
许昆自己开了口:“三叔说,娶了这司徒静为妻,到时候整个剑气阁都是我的,多威风!而且,听说那剑气阁的嫁妆极为厚重,就连一向眼界高高再上的三叔,都有些心动。人美加上嫁妆厚重,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身边人再次摇头。
许昆盯着不放:“若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那个从来不曾离开许昆身边半步的男子,有些叹气:“如果真是我,我想我并不会用这些东西麻痹自己。起码这辈子,应当不会后悔吧?”
许昆站定,抬头用手挡住了月光,他觉得今晚的月亮,似乎有些格外刺眼,虽然仅仅是月光而已。
许昆笑了笑:“我这人无牵无挂,一心向道,何来后悔而言?放心啦,能找到个老婆,就很好了!”
“真没有亏心的人?”
“当然没有!我许昆说一不二,这世上,还没有我许昆看得上的人!”
“可我听说,她过得并不好啊。”
“怎么可能!叶家剑冢现在的年轻一辈首魁,未来又是天下的天子,怎么可能过得不好?”许昆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乎有些力气不足。
“可我还没说谁过得不好啊?”
“......”
月光下,不打自招。半晌,那个放下手的男子,已经流了泪:
“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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