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今日这些黑色乌鸦竟成了他和桑桑最大的敌人,先前在朝阳城里,如果不是这些黑色乌鸦,他说不定早就带着桑桑藏了起来,甚至有可能已经逃走。
宁缺不明白这些黑色乌鸦为何会出现在小院里。今日为何始终跟随着自已,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桑桑身上的冥王气息,但如果黑色乌鸦代表不吉,难道不应该帮助桑桑?为何却要用这种方式,把桑桑所处的位置暴露出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必须把这些黑色乌鸦弄死,不然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就算他等待的变化终于到来,最终他和桑桑还是会走进死路,先前在逃亡过程里,他就想把这些乌鸦给弄死。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也腾不出手来。
他的右手落在窗楼上,微微用力,捏断一块窗木,然后碾成十几块碎砾,默运浩然气,向着斜上方空中的黑色乌鸦掷了过去。
很轻的窗木碎砾,蕴藏着浩然气,便顿时变成了坚硬的石块,嗤嗤破空而飞,声势有若恐怖的劲弩,那些黑色乌鸦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重重击中,只听着几声惨叫,黑色的羽毛纷纷掉落,乌鸦向地面坠去。
宁缺稍觉心安,然而令他感到震惊不安的是,片刻之后,庵堂四周再次响起乌鸦难听的叫声,云层下的空中再次出现那些黑色乌鸦的身影!
这些黑色乌鸦难道是杀不死的?
白塔寺里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后寺湖岸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甚至有人被挤的落入湖中,窄桥周遭更是出现了无数箭手劲弩,逾百名佛宗弟子还有十余名神卫警惕地看着湖心岛上的庵堂。
从庵堂窗口向岸上望去,一眼便能看见黑压压的数百人,宁缺知道人群远不止这些数量,后面还有数千人甚至数万人,那些人都恨不得冲进庵堂,把自已和桑桑身上的血肉一口一口咬下来,然后再用火刑烧死,不由眉头微皱。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愚蠢到躲进这个死地。”曲妮玛娣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流露出刻薄嘲讽的神情,声音沙哑难听说道:“难道你以为,拿我们两个人做人质,便可以让人们放冥王的女儿离开?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宁缺没有回头,说道:“你说话的声音很难听,就像天上那些乌鸦,如果你想看我和桑桑待呆怎么被人撕成碎片,我建议你这时候先闭嘴。”
曲妮玛娣笑了起来,显得十分开心,她确实很想看宁缺和桑桑怎样去死,所以她选择暂时闭上了嘴。
……
……
与白塔寺相距不远的皇宫里。
月轮国主看着身前担架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挥舞着手臂厉声说道:“统领大人,你明不明白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庵堂里是我最亲密的两个亲人,如果你要求强攻,玉石俱焚之下,她们极有可能死去!”
西陵神殿神卫统领罗克敌,虚弱地躺在担架上,咽喉处裹着厚厚的纱布,根本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眼神依然是那般的凛然而强横。
七枚大师站在担架旁,对着国主单手合什一礼,说道:“陛下,请你明白当前的情况,佛道两宗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为的究竟是什么。既然此时宁缺带着冥王之女进入死地,我们便应该把握这个机会。”
罗克敌依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鼻子冷哼一声。
七枚缓声再道:“为了拯救世间苍生,我想没有人不愿意牺牲自已的生命,朝阳城里的百姓都如此勇敢,曲姑姑和晨迦公主又怎会怯懦贪生?”
月轮国主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双拳紧握,而目光却开始闪烁不安,显得极为挣扎犹豫——月轮国乃是佛国,深受佛宗影响甚至可以说被直接控制,而西陵神殿毫无疑问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此时佛道两宗都表明了态度,就算他再如何强硬,也根本没有力量来阻止这件可怕事情的发生。
月轮国主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既然如此……”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安静的皇宫里,忽然有人说了一句话。
忽然开口,阻止月轮国主马上做出决断的,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个人。不是月轮国的宰相,也不是心疼女儿的皇后,而是位苍老的红衣神官,此人正是先前走出皇宫的三位红衣神官之一,却不知何时又返回了皇宫。
红衣神官神情平静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宁缺和……冥王之女既然已经进入死地,那何必急于一时?”
躺在担架上的罗克敌听着这话,勃然大怒,用手指着那名红衣神官,愤怒的浑身颤抖,然而却是说不出话来。
另外两名西陵红衣神官走上前来,完全无视罗克敌震惊怀疑的目光,,看着众人面无表情说道:“我们也是相同的意见,上天有好生之德。”
七枚神情骤变,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来自西陵神殿的神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门何时变得如此温和慈悲?
这些西陵神殿的红衣神官,前些天才赶到桃山,手里拿着掌教大人和天谕神座的诰示,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据说这三名红衣神官皆通神术,西陵神殿担忧朝阳城百姓死伤惨重,所以特别派他们过来。
罗克敌忽然眼瞳微缩,想到某种可能,几乎同时,七枚也想到了,微微皱眉,看着这三名红衣神官,问道:“你们来自哪座神殿?”
为首那位苍老的红衣神官平静说道:“光明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