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为何要拓下来,我可以过去瞧瞧嘛?”余乾朝发现阵脚的那位术师问了一句。
后者摇着头,“定阵之处,是阵法最灵敏之处,尽管这阵法出于蛰伏沉睡的阶段,但是如果长时间观测,势必会引起布阵之人的警觉,我这才拓下来,慢慢观摩。”
余乾恍然,还有这讲究,专业。
程泽这时候抬头看着这位术师,问道,“你叫什么?哪个部的?”
“回程属官,在下陈生,是星象部的。”术师抱拳回道。
“阵法水平很高?”程泽又问了一句。
“勉强够用。”陈生谦虚的回了一句。。
程泽稍稍点了下头,“表现不错,今天起,来我手下干,回头我去乙部要人。”
陈生先是一愣,然后大喜过望的看着程泽,赶忙作揖道,“多谢程属官瞧得上,在下遵命。”
余乾倒是没想到能看到这一面,看来这钦天监和大理寺一样,都是凭能力说话的。
这位陈生的待遇分明就像是自己当时刚入大理寺的时候,阿姨朝自己抛橄榄枝的那样。
“程属官可否替我解释一下。”白行简朝程泽拱手,做请教的姿态。
这位程泽本就是钦天监最顶尖的那几个阵法师之一,所以这阵法案,钦天监才会让他过来领导。
从开始到现在也都是他一直带头负责推演这座深埋太安城的大阵。
程泽只是点了下头,然后从怀来拿出一块方正的大布,直接将大布摊开并施法使其漂浮在空中。
这是太安城的粗略舆图,上面的每一块小方块都是代表着一个坊,其中北城区这边点了一些红点,就是之前发现阵脚的粗略位置。
程泽一边指着舆图,一边解释着,“之前一直没有走到定阵点,所以我根本不敢下定论,毕竟阵法一道千变万化,就算是相同功能的阵法都有不同的摆布方式。”
程泽又指着法器上的定阵玉符说道,“此处的玉符是以丹火炼制,能以丹火炼制的玉符绝非普通阵脚。
而且其上云纹是名头的最大的飞星纹,这等纹发是阵法大师最爱的。因为稳定性极强,是最符合当定阵的方式。
再加上其上两粒血凝珠以及内部这充沛至极的灵气,可以确定这就是此处的定阵所在。”
说完,程泽又在舆图上对上现在的位置标了一个醒目的标志。然后指着舆图说道,“定阵所在为其它阵脚所围,成斗拱分布。
此等布局方式是符合四象大类别的阵法,也就是说,这是按照四个方位定阵然后组成的大阵。”
白行简眉头微蹙,“也就是说,这定阵所在不仅是北城区,其它三个城区也都有?将整个太安城都囊括进去不成?”
“从目前的手笔来看大概率是如此。”程泽点着头,解释道,“因为这定阵的玉符灵力之充沛,品级之高实属罕见。
此等定阵不可能只区区北城了事,所以大概率就是四个城区都有,以四象之势勾连。”
白行简的脸上涌上凝重之色,“那此阵法到底是何阵法?”
程泽只是说道,“稍等。”
然后他直接飞到水面之上,双手掐诀给自己和下方的河流罩上一个光罩,然后双手又在空中比划一下。
一道虚无的光镜凭空出现,将地底之下的定阵清晰的投射出来,程泽定睛看着,眉头紧皱的细致的观察玉符。
好一会之后,他身前的光镜才化作星点散去,然后他右手轻挥,将光罩撤掉,这才又飞回远处。
余乾等人全都盯着他,等待解释。
程泽沉吟半晌,之后说道,“玉符之上的骨架纹路是八十二宫下的子....”
说道这,程泽顿住了,他懒的对这些门外汉科普什么了,维度上的碾压往往会让人失去解释的兴致。
程泽直接给出答案,“我敢确定这是属于困阵的一种。具体是那种困阵,得需要整个北城区的阵脚都查出来我才敢给出答案。
之后,我便可以直接定位出其它三个城区的所有阵脚的位置。”
白行简敬佩道,“这次多亏了程属官。”
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的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大口后继续道,“不过按理说,这样品级的大阵非一般实力的阵法师能支撑起来的。
要想运行起这样的大阵,少说三品炼虚级别的阵法师引阵才行。”
“阵法师,还要炼虚实力?”白行简面色凝重,“这样的大能不多吧?”
“何止不多。”程泽摇头道,“天下间屈指可数。阵法本就难学,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正常来讲,很少有余力再投入到修炼之中。
就比如我们太安城的护城大阵,就是当年清尘道长一手布下并引阵的。”
“清尘道长的名头我倒是听过,是大齐当年第一的阵法大师,听说他当年半只脚踏入了二品境界。当时都说,若是清尘道长一心修炼,有望一品大道。”白行简深深的感叹了一句,而后继续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座阵法也要清尘道长这般实力的修士才能引阵?”
“这倒不是。”程泽摇头解释道,“这阵法虽然也庞杂繁大,但是根本比不得护城大阵。但尽管如此,这能引阵之人也是天下少有的大能。”
听着程泽如此笃定的解释,白行简的眉头又稍稍皱在一起,这件事的危险程度随着推进明显是不停的拔高了。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余乾作揖问道,“程属官,我之前听白少卿说过,血凝珠炼制的阵脚一般来讲都是杀阵,魔阵才是。这个却为何又是困阵?”
程泽摇着头,“这也正是我疑惑的一点,按理说这血凝珠炼制的基本都是杀阵,但是这布阵手法我又敢断定是困阵。如此违背常理的布阵手法我也未曾听过。实属难用常理猜测这布阵之人的险恶用心。”
“一切还是等事情再明朗一些。咱们继续推进,先把这个北城区所有阵脚都找出来,再做决策。”白行简最后说了一句。
所有人便都纷纷点头,先行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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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内城,一处宏伟低奢的府邸。
院子深处的一间书房之中,一位紫袍中年男子正站在神龛前焚香。
窗户是开着的,外头便是花园,清风裹挟着花香吹落进来,将屋子晕的分外清新。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李管家走了进来。
见紫袍男子还在阖目上香,没急着打扰对方,而是束手站在侧边。
稍顷,男子上香完毕,这才转身看着李管家,淡淡问着,“何事。”
李管家道,“先生,方才监阵之人发现北城区的定阵处有异常波动。”
紫袍男子走到茶几边上坐下,颔首问道,“可查清楚了。”
李管家摇着头,“那里正在清坊检查,人进不去,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紫袍男顿了一下,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桌面,“是突然清坊的嘛?”
“不是。”李管家解释道,“最近北城区一直处在有序的清坊行动之中,今天只是轮到了定阵的那个坊。”
“具体讲下什么波动。”男子又问道。
李管家解释道,“就一闪而逝,也不知道是感应错误,还是遭人窥伺。时间极短,不好直接下结论。只能说大概率是感应错误。”
“钦天监那边怎么说?”紫袍又问了一句。
“只知道秘密的调了一拨人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李管家回道,“不过有一点奇怪的就是,程属官最近甚少在钦天监露面。
按照先生之前的吩咐,一直都有对钦天监的那几个阵法大师进行监控。这段时间,那位程属官基本不在钦天监这边。”
“大理寺那边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白少卿这段时间也经常不在是吧。”紫袍男子眯眼问道。
“是的。”李管家点着头,“最近太安并没有什么大案要案,按理说这位白少卿不可能这么经常性的不在。
当然,无论是白少卿亦或是程属官,我们都不好妄下结论,毕竟我们的眼线所能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
“倒是希望他们能早些察觉到。”紫袍轻轻一笑,继而道,“大理寺绝非善茬,估计早都察觉到阵法一事了。那个波动也不能排除他们已经查到了。
通知下去,所有人都隐匿下去,不可引起任何警觉,一切就按照我们之前指定的计划进行。
虽然大理寺可能查到阵法的速度比我们预料的快了不少,但无伤大雅,那阵法就让他们继续按部就班的查便是,我们集中精力处理另外一套。”
“是。”李管家抱拳。
紫袍继续问道,“如果开始查了,那青衣帮之类的手套估计就会浮出来,我们在那边的尾巴都切干净了吧?”
“回先生,都弄干净了。”李管家回道。
“先让那些个王爷头疼去吧。”紫袍轻轻笑着,而后肃然道,“记住,真正的阵法不可出任何纰漏。”
“是。”李管家抱拳领命,而后感慨道,“如果真如先生所想,那大理寺已经开始查了。那也就是,他们是利用清坊这件事进行查证。
这个办法倒是极为巧妙,不得不说,这大理寺的办案能力确实厉害。”
“所以,才叫你小心谨慎,出了任何纰漏,你我都担待不起。”紫袍淡淡说了一句,然后问道。
“玄境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已经和人达成意向了。”李管家点头回道,“只要我们能拿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大理寺的那些人他们会解决的。”
“南疆巫师此次进玄境的人也都定下了是吧?”紫袍男子问道。
“是的。”李管家回道,“如先生所料,他们和南阳王世子前后脚入太安。估摸着会比南阳王世子晚到一两天。”
紫袍喝了口清茶,继续道,“如果这些南疆巫师能成功解决掉大理寺的人,我们就不用出手,如果他们有困难,帮个忙。”
“明白。”李管家点头,然后有些不解的问着,“先生,你为何确定这南阳巫师会在玄境里对大理寺的人下手,又为何会确定这些巫师是和南阳王有勾结的?”
“做人嘛,朋友多点总是好的。南阳王的野心自是知道一些的。”紫袍说了一句,然后耐心的解释道。
“南疆和南阳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天下大乱。不仅仅是政权方面的,更是修行界的。”
“大齐修行界太平太久,从南阳王的角度来讲,自然是乱点好。而玄境又是最佳的场所。
因为那里里与世隔绝,又有诸多门派势力交错。”
“那为何又一定要选大理寺的人?”
“因为别的势力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若是大理寺的人在那里出了事,还是那些精英出事。以大理寺的原则,一定会翻个底朝天。”
“先生英明。”李管家钦佩的点着头,然后继续问道,“可若是如此,那位南阳王世子到时候若还在太安岂不是危险。
天子估计是天底下最想要把这位世子留在太安当质子的,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理由。”
紫袍笑道,“且不说玄境里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又有谁能查清楚。只要南阳王还在南阳一天,这位世子就断然不能被留下当质子。
咱们这位南阳王的威慑力可不是简单的嘴上说说。
而且,他们做这件事就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人查到自己身上,否则又怎么在修行界搅动浑水。
他们具体的安排我自然是无法明晰的。
总之,咱们必须只能在关键时刻予以添柴火就成。撕咬的事情让他们来。”
“先生神机妙算。”李管家感慨万千的拱手作揖,而后也不再说什么,告辞下去办事情去了。
屋内又只剩下这位紫袍男子,他抬头望着窗外的风和日丽,手里端着茶杯,一副惬意至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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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酒楼的路上,余乾也有点迷糊。这布阵之人费这么大的力气,又如此的隐秘行事,其中代价不可谓不大。
可是到头来布的是困阵,布这样的阵法意义何在?余乾是着实想不通。
就像你寒窗苦读十年,最后以七百分的成绩上了一所普通一本,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撤回到酒楼,余乾本想继续问程泽关于这阵法的细枝末节,外头就飞进来一只符纸鹤落在余乾手上。